商行夜的死并沒有大范圍傳出去，但并不意味著他的死就被掩蓋住，畢竟他現在也算是少陽派的重要人物，特殊時期還是引起了很多人的重視。

表面風平浪靜，內里暗潮涌動。

少陽派其他地方還是一派祥和，前峰觥籌交錯，人人頂著一張面具交流，后山弟子三三兩兩在一起比試，結伴而行。

白宸舟上樓之前問過當時游蕩在周邊的鬼，那只鬼告訴她，商行夜當時好像是一個人在屋子里，站在窗邊扔了一堆圖紙下去，過了一會才墜樓的，沒有任何跡象能證明他不是自殺。

可是一個人好端端的，為什么要想不開尋死。

難道是白塵書做了什么？還是有其他原因？

重要的是商行夜的鬼魂，不見了。

忙活到很久，和祁景分別后，白宸舟單獨去舞蹈房找白塵書。

遠遠看著燈火通明，聲樂不休，這么晚了好像還有許多人在里面，白宸舟推門走了進去，一眼驚鴻。

場間跳舞的少女每一個姿勢都完美踩在點上，看似隨意實則拿捏到了極致，動作干凈漂亮，鏗鏘有力里還帶著一點溫柔。

四肢就像有四個靈魂，每一根飛揚的頭發絲都恰到好處，扭身的時候帶動的裙擺在空中飄揚，如同神女一般。

世人不懂，勝負和愛恨都不是神明掌管的范疇。

連她都忍不住喃喃低語：“飄然轉旋回雪輕，嫣然縱送游龍驚。”

怎么可以這么美呢？

其余人一臉癡迷。

站在門口的白宸舟那雙淺瞳逐漸泛冷。

用別人的生命來換取自己的利益，還能毫無半點羞愧之心反而顯擺起來。

舞蹈水平是需要一步步積累的東西，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能那么厲害。

舞者忽然不用努力就強于你，若口頭上要自找大度，開解、勸慰自身的話，大概會抱有過這種態度：我跳舞是自己喜歡，又不是要和誰比。

可上學時，學習好的就是會有一種優越感，學校更厲害的人優越感會更強。

因為比較是人類的天性。

白宸舟知道自己優秀，所以她自信。

勝固欣然，敗也從容，她自問不是很介意輸贏，可是白塵書就這樣贏過她，真的很不服氣。

練了那么多年舞蹈，付出了數不清的心血，而白塵書沒用多少努力就可以做到這種水平。

白宸舟以為自己可以冷靜應對，然而事實上看到這種場景時，她的臉色已經不自覺的難看下來，垂在身側的手指慢慢彎曲收緊，虛握成拳，指甲用力扣著手心。

各種情緒充斥著她的胸腔，那雙漂亮的眸子陰沉得能滴出水來，死死盯著正在跳舞的白塵書。

這一刻，白宸舟仿佛變了一個人，渾身散發著一股陰沉可怕的氣息。

一道來自貓妖發出的提醒：“別跳了，你的小妹妹開始嫉妒了。”

小舟？

白塵書聞言一怔下意識停下舞步朝前方看去，發現陶宓夫人正地看向她身后。

很快，陶宓夫人探究的目光與她相撞，隨之嘴角揚起了一抹弧度。

驀然，白塵書的呼吸一滯略為僵硬地轉過頭，發現很久沒看到的傲嬌妹妹出現在舞蹈房，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依舊漂亮得過分惹眼。

白塵書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么，但看到白宸舟不虞的臉色，和右手攥緊又松開的拳頭，默默止住了口。

兩人相視無言。

良久，白宸舟打破僵局，語氣生硬冷淡，算不上尖銳：“姐姐最近改變了不少，不僅醫術高明，舞蹈也是一步登天。”

她不屑于去裝什么，不爽的情緒直接擺在明面上。

白塵書微笑，不甘示弱的回復：“我只是在這兩方面比較有天賦而已，不足為奇。”

人嘗到了甜頭，笑容都甜美了。

眾人的視線在白宸舟和白塵書兩人之間流連，看熱鬧不嫌事大，期待著不可一世的白宸舟，究竟會給出怎樣一個反應。

白宸舟扯扯嘴角，冷眼瞧著她那小人得志的做派，眼睛從下至上掃視了一眼，充斥著濃濃的嘲諷之意。

嗯…怎么不算有天賦呢。

本來還有些心虛的白塵書被白宸舟態度搞得很是惱怒，而接下來的舉動直接讓她哭了一晚上。

“啪——”

白宸舟走過去，抬起手，毫不留情地扇了白塵書一巴掌。

眾人懵了，都被這一幕震懾到了，她們的腦袋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連陶宓夫人都愣住了。

白塵書滿眼不可置信，淚珠不爭氣地奪眶而出。

“傻子被人騙了還犯蠢。”白宸舟平靜的說著，感受著手心陣陣酥麻。

“我曾經以為天真無知才最是惡毒，可是明知是錯的還要做這么絕，那就是真的又毒又壞。”

她說完，眉目間盡是冷漠。

白塵書眼睛睜得滾圓，嘴唇顫抖，卻什么也沒說出來。

最后捂著臉震驚地看著不顧眾人愕然的目光，扇完就走的白宸舟。

所有人目視著她消失在門外。

真tm做夢一樣。

……

……

第二天早上，壽宴來的人極多，白塵書主動去幫忙招待賓客。

昨晚哭了很久，眼睛微微有些腫。

直到遇見一位看似神秘的女子，渾身上下都是顏色偏沉的紫灰色，也包括她臉上蒙著的面紗，從露出的眼睛可見畫了極濃烈的妝容，卻并不是很好看，至少不是白塵書喜歡的風格。

蒙面女子詢問了幾句壽宴的事，白塵書一一作答。

女人問完之后隨口吩咐：“下去吧。”

白塵書一怔，等那女子走遠了才想起來反駁。

可是已經遲了……

“娘。”

白塵書走到崔嫣身邊。

對比那神秘的女子，崔嫣妝容干凈大氣又溫柔，穿著雍容華貴，怎一個美字了得。

可惜從前她那雙眼，美麗靈動，天真熱情又無邪，如今還是那雙眼，再不見少女時的明媚，多了多少冷意。

不能否認，崔嫣是個厲害的女人。

“這位是你那個老大？”蒙面女子有些吃驚的說，聽著語氣并不覺得她因為剛剛的事情感到尷尬。

“對。”

蒙面女子笑了笑，“我就說嘛，這么漂亮的一看就不普通，跟老白也不像，我就也沒認出來。”

老白？

應該指的是白叔叔。

崔嫣的聲音淡淡響起，絕美的臉表情嚴肅，看起來又冷又媚：“那跟我不像嗎？”

偏那蒙面女子腦子拎不過來，說出來的話越發討人嫌：“五官不錯就是皮膚黑了些，回頭我送這丫頭點妝品，現在我把帶來的那些東西給她她也不會用。”

忽然蒙面女子身邊的青年拍了拍她，蒙面女子動作一頓，便不再說下去。

化妝品白塵書確實不會用，所以這話白塵書不知該怎么反駁。

于是這件事情就這么過去了。

崔嫣眼眸微微閃爍：“小舟呢？”

臉上火辣辣的感覺已經消失了，可屈辱感還在，白塵書遲疑地眨眨眼。

就在這時候，一個突兀的聲音響起，那蒙面女子又開始插嘴：“你那個小丫頭生的倒是很漂亮，脾氣可不太好，上次不知怎么惹了她就罵了我幾句，可該好好教教不然以后找不到好的婆家。”

“你找她過來干什么，小孩子就不該來這里幫忙，剛剛我都把你女兒認成婢女了，啊，我差點忘了你們這里是宗門，是沒有奴隸的。”

她仍在自顧自的說著，身旁的青年使眼色都看不到，到后來只能放棄了，青年越發尷尬的對她們兩個笑笑，小眼睛都笑成了一條縫。

“不過，白宸舟和老白長得像，我肯定能認出來。”

崔嫣實在是聽不下去了，礙于情面不好發作，咬牙切齒的說：“那就把她叫來，讓你見見。”

白塵書隱隱感覺到不對，抬頭對視上崔嫣的眼神，陡然一驚脫口而出：“小舟這個時候應該在空桑湖睡午覺。”

“差不多也該醒了。”

現在？白塵書垂眸略微一思索，立馬領會了崔嫣的意思。

“我去叫她。”

說罷，白塵書立刻動身去空桑湖。

空桑湖養著一群雪白的大雁，常在空中翩躚起舞，美麗異常，在陽光的照射下散發出柔和而又溫暖的光芒，那些大雁在空中飛舞著，仿佛置身于一片祥和的夢境之中。

白宸舟酷愛白色，經常獨自找一隅看大雁在湖面飛舞。

這群大雁都是洛吟客賠禮送來的。

白宸舟睡的正香，突然打了個哆嗦，從睡夢中清醒過來。

“怎么這么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