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不知何時得到消息早已經來到現場看了有一會兒的蔡陽搖了搖頭，有些不悅的轉身離開，走向田見秀方向。

蔡旻這才發現蔡陽就在自己身邊，轉過頭看著他的背影，連忙跟了上去。

說實話，他現在有些懷疑是不是在自己走后，蔡陽又給其他神火軍下了另一道命令，不然王天澤，怎么真的就這么輕易死了。

“武興侯已經和公子起沖突，您就不去幫忙？”

在蔡旻心中，蔡陽應該是最喜歡看這種局面出現的，好讓蔡沭把王離昌擼下臺，可為什么現在反而走了，而不是上去表現。

“我為什么要去？”蔡陽邪邪地勾起薄唇，冷冷的道：“即便是黃額虎變成了白額虎，襄陽城里依舊沒有人能挑戰王離昌的權威，他要發起瘋來，連布政使大人都要暫避鋒芒。

不過，也只讓他威風這最后一次了，這世上壞人不該死，好人也不該死，但是愚蠢的人該死，尤其是看不清楚時代發展的愚人早該死了。”

“啊！！！”

聽到蔡陽是想要再殺一個，而且還想殺那個人，蔡旻嚇得身子一抖，臉色慘白如紙。

誰看不清楚時代？肯定是王離昌。

蔡旻聽說先前，王離昌天天想著出一位向李世民那樣的明君，讓大明重新崛起，是湖廣最有名的大明死忠，在崇禎帝上吊時，王離昌竟然為大明的滅亡哭了三天三夜，甚至把自己哭暈過去好幾回。

蔡陽斜眼看向蔡旻，見對方有些驚訝，一把捂住他的嘴，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安慰道：“蔡旻你不必擔心，對于你我而言，他只是一個外人，而且敢忤逆哥哥，就必須要受到懲罰。”

蔡旻腦中心念急轉，他遲疑了一會，才鼓起余勇，重重點了點頭。

蔡陽松開手，拍了拍蔡旻的肩膀：“這就對了嘛，咱們才是一家人，布政使大人派我和哥哥來襄陽的目的你應該也能猜出來，這襄陽總兵的位置，最終還是要回歸蔡氏手里。”

“大人說得是，咱們才是一家人。”

雖然蔡昂對王離昌有些同情，曾經被稱作‘黃額虎’的一代名將，如今卻要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但這里是湖廣，是蔡氏的湖廣。

他王離昌即便名震一方，即便忠義兩全，即便為湖廣奉出了自己的半生，但那又如何？

他不姓蔡啊！

如果王離昌姓蔡，那么蔡旻絕對不會放任蔡陽做這種同族相殘的事情，這種口子是不能夠打開的，不然誰知道下一個會不會輪到自己。

可是王離昌不姓蔡，因此，在蔡旻看來，相比于王離昌，蔡陽和他更加親近一些，做這些事情也只不過是在奪回本就應該屬于蔡氏應有的權力。

和百姓不同，在蔡氏子弟眼里。

一個姓蔡的做坐鎮襄陽，比姓王的要安心。

王離昌和蔡昂私交再好，也只是外人。

‥‥‥

襄陽城外，蔡沭最終沒有攔住王離昌，如同蔡陽所說，襄陽城只要還有王離昌在一天，最終的決定權就落不到蔡氏手里。

不過當王離昌帶著自己的幾百精銳騎兵沖出城時，李自成已經趁機游過漢江，往更遠處逃竄。

洶涌的江水并沒有熄滅王離昌的怒火，他帶著人游過漢江，一路上追殺著大順逃兵，詢問李自成他們逃走的方向。

在追逐了接近半個時辰后，王離昌終于看到了大批馬匹的腳印，充足的戰爭經驗告訴他，這極有可能是李自成在收攏潰兵。

不過王離昌并沒有害怕，只要殺了李自成，大明就還有希望，只要殺了李自成再勸說楚軍入蜀，借用江南之力北伐，還可重現大明盛世！

“如果老夫倒下，還請你們不要停下腳步，繼續追殺李自成，只要能夠殺了他，老夫九泉之下，給你們磕頭了。”王離昌對身邊親兵道。

親兵們齊聲回道：“愿為總兵效死力！”

“那就一起走！”王離昌一馬當先，握著自己當初沖鋒陷陣的戚家刀，沿著腳印追尋而去。

一行人越走樹林越多，直到進入一片森林里，兩邊全是很高的山，雨潤煙濃的密林，汩汩的響著的水流，有時在左，有時在右。

路兩邊的景物像幻燈片一般在不斷的后退。

王離昌甚至能聞到雨后草木的清香，偶爾還有一兩只叫不上名的鳥兒在眼前掠過。林間涼爽清新的空氣沁入緊繃了一夜的肌膚。奇異的感觸和眼前的模糊讓他感覺自己衰老的身體又恢復青春。

萬歷十年春，邊疆。

三個十幾歲的半大小伙子正在樹林里穿梭，這三人一人背著火槍，一人提著戚家刀，還有一人手持刀盾，明顯是一個戚家軍的隊伍。

三人是結拜兄弟，但是身份卻天差地別，一個是被贖買來的馬夫，一個要飯無路的滿人，還有一個是離家出走的書生，但他們現在都有一個身份。

戚家軍！

“王大哥，你說我是不是一個大傻瓜？”

那個手持刀盾的少年，有些疲憊的靠在一棵大樹下，眼中滿是委屈，結拜的時候馬夫占了年齡的便宜成了大哥，而這個少年吃了年齡的虧是老三。

“我不知道。”王離昌靠在另一棵大樹下，還拿起地上的盾牌，放在頭上遮擋太陽，說道：“雖然我知道的也不夠多，但是老三，我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想要追尋更好的世界，并不是愚蠢。”

被王離昌稱作老三的少年名叫蔡鎮，雖然也姓蔡，但卻出生在遼東，是一個蔡佳氏的滿人。

據他自己介紹，他們這一支祖先原為漢族，東漢末期被遼東鮮卑烏桓部虜脅后融入鮮卑族，后逐漸演化為遼東女真部落之一。

本來王離昌第一次聽說是滿人還有些驚訝，但是作為老二的書生細細解釋了一遍，讀過史記的人都知道，匈奴原本還是商周的后裔，這種事情讀書人懂得多，王離昌后來也就釋然了。

蔡鎮是他們中最陽光的，無論是誰在他身邊都會被溫暖，而且數次生死之間的以命相托，讓三人能夠在軍營這個較為封閉的社會，不以民族區別和身份高低的狹隘目光看待對方。

“大哥說的真好！”被鼓勵的蔡鎮臉上露出笑容：“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成為了遼東總兵，一定讓關內關外為一家，大家都講理，誰也不欺負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