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我這些年的訓練不是假的，你看看我的肌肉。”伍永剛用力將自己的妻子摟入懷中，讓她感受自己的力量，給予其安慰。

夫妻兩人一同來到樓下。

“爹爹，快來吃面吧！”兩個小孩子坐在椅子上，一個激動的拿著筷子手舞足蹈，一個看著桌上的四碗壽面和幾個紅雞蛋流口水。

對于普通家庭來說，這已經是一頓過年才能享用的美食。因此，孩子們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嘗一嘗這里面的美味。

伍永剛走到位置上坐下，妻子和孩子們將自己碗中最長的那一個面條夾起來，放到他的碗里。

然后，兩個孩子開始爭起雞蛋吃，這幾個雞蛋是今天下午軍隊統一發放的，據說是蔡沭知府出的錢，說要讓大家好好保護襄陽。

“這些雞蛋是知府發給咱們的，雖然都說他不是什么好官，但是他對咱們的好，咱們得記著。”

伍永剛是第一次見到對普通軍人這么上心的官員，或許是因為擔心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脅，但無論怎樣，他會把蔡沭的雞蛋記在心里。

看著兩個孩子你爭我搶吃得高興的模樣，伍永剛和妻子臉上掛著欣慰寵溺的笑容，在歡聲笑語中度過了自己的30歲生日。

第二天，天空剛剛破曉，萬里晴空，白晝將黑暗緩緩向天邊逐，準備已久的伍永剛起身下床。

妻子將幾個煮好的雞蛋塞進他的懷里，這是她昨晚留下沒有煮的，專門等到今天在天還沒有亮時放柴燒火煮好，留著給他做備用糧。

伍永剛張了張嘴，他有千言萬語想要說出來，但是最后沒有說話，低著頭慢慢的離開了家。

來到軍營里，小旗任東明早就已經到位，正站在自己的士兵面前訓話，見到伍永剛，連忙招手說道：“老伍快來，我正要布置今天的任務。”

伍永剛連忙入列，見到周圍戰友一個個身體挺得筆直，他也不自覺的激動起來。

“今天我們運氣好，不需要上城墻。”任東明講解了一下自己這支隊伍的任務：“不過一旦哪一處的城墻要是失守或者被壓制，我們就要沖上去支援，大家到時候就跟我走，明白了嗎？”

“明白！”眾人一起點頭，伍永剛握緊手中的火槍，身體緊繃，心像小兔一樣在胸前跳個不停。

“大家早上好！”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一道聲音。

任東明幾人望去，驚駭得眼睛睜得核桃似的。

因為對面走來的是襄陽知府，蔡沭！

這可是高高在上的世家子弟，蔡氏嫡長子，是那種將會被寫進史書的人，平常難以見一面。現在竟然在和自己打招呼，不是在做夢吧？

蔡沭先是和任東明打了個招呼，讓對方受寵若驚，問了一些軍餉和食物的問題后目光轉移到伍永剛身上，走到他面前。

“歪了，人和槍不在一條線上”

伍永剛聞言神色陡然一緊，連忙把頭歪過去，四下里其他人屏息凝視，心臟咚咚跳動。

“我是說槍歪了。”蔡沭嘴角上揚，伸手將伍永剛有些歪的火槍擺正，笑道：“我感覺得到你的身體很僵硬，沒有人喜歡打仗，但是沒有辦法，如果歪的不是你，你能做的就只有把槍掰正。”

“大人說的是。”

伍永剛下意識的說了一個‘是’字，但是他總覺得蔡沭的話里有別的意思，這里面好像有一種無奈，又好像有一種堅定。

不過回答是也沒有問題，大人物說的道理沒有錯，如果真正歪了的是槍，那總不能逼著人也一起歪著站吧，那也太難受了。

蔡沭一行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問了一遍，是否有克扣軍餉和食物的情況發生后就離開了。

“蔡沭知府是個好官。”這是任東明在蔡沭離開后說的話，眾人也紛紛點頭，覺得這話沒錯。

‥‥‥

轟！

隨著第一聲炮彈擊中城墻的爆炸響起。

第一天的戰爭開始了！

隨后無數的炮彈撞擊在襄陽城墻上，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幸虧襄陽城墻本身就極厚，這些年又時常維護，所以承受住了沖擊。

伍永剛和他的戰友們在城墻下，強壓住內心的情緒，靜靜等待，耳邊能聽到戰斗最激烈的城墻上那些槍聲和喊殺聲，腳下大地在不停震動。

“嘭”的一聲，就像是面團突然爆炸一般，城墻上突然掉下來半具尸體，連帶著血肉和內臟如雨點般潑灑在伍永剛一行人身上。

眾人只覺得身子霎那間涼了一大截，連忙拍掉身上的碎肉，然后哇的一下，趴在地上瘋狂嘔吐。

伍永剛抱緊手中的火槍，強忍著難受，不斷在心里默念：“我一定要活下去，明年我還要陪著妮妮一起過生日，沒有我，她們要怎么活下去！”

“現在吐比待會吐好，別等到闖賊拿刀砍你們時，你們還想吐。”任東明對于這些事情早已司空見慣，不過但他目光轉到伍永剛身上時有些欣慰。

正當他想說一些鼓勵的話時，見到不遠處，傳令兵給予的信息，當即喊道：“別吐了，上城墻！”

“不成功便成仁！”在任東明的帶領下，這支隊伍往城墻上沖鋒，伍永剛也跟著一起。

剛剛上了城墻，他就看到五十步遠左右有出現了翻進城墻上的闖兵，那人還沒有發現這邊。

沒有任何思考的時間和余地，伍永剛和他的隊友們腦子一片空白，下意識舉起火槍，扣動扳機。

嘭！

一陣煙霧在他們面前冒出，那個闖兵腰部崩出一道殷紅的鮮血，直接被打穿身體。

伍永剛甚至沒有來得及見那個人的臉，也沒有時間思考什么事情，只是看見了一個穿著敵軍衣服的“活物”出現，就開槍殺了他。

再開了第一槍后，伍永剛開始按照平時訓練的那般裝填彈丸，后面的隊友穿過他們繼續往前沖，尋找其他敵人，做同樣的事情。

一分鐘后，裝好第二發子彈，伍永剛又看到大約一百步的位置出現一個穿著敵軍衣服的闖賊，這一次他舉起槍瞄準。

就在這時，伍永剛感覺到右肩膀一痛，是一支弓箭，正直直的插在他的骨頭里。他還沒來得及喊痛，又飛來兩支箭射出中腰部和左手腕。

啊！！！

伍永剛靠到墻上，半邊身子被鉆開三個口子，剜骨般的痛苦讓他下意識咬住嘴唇嘶吼，直到嘴角撕破，滲出淡淡血絲。

環顧四周，這一輪箭雨下，身邊不少戰友已經倒在地上，任東明也在其中，頭上正插了一根箭，雙眼緊閉，沒有氣息。

一股對死亡的恐懼涌上心頭，伍永剛想要離開城墻，可是剛剛一轉頭，見到一名闖賊竟然在離他不到五米處，拿著大刀沖來。

砰！

刀和火槍之間，最終還是火槍更快。

那名闖賊頭顱被打穿，倒在伍永剛身上。

伍永剛嚇得整個人身子僵住，屏住了呼吸，摸了一下自己的頭，發現它還在肩膀上才舒了口氣。

此刻，伍永剛很想寫一封信，把今天對戰爭的感受寫到信里，他想要用所有世界上最惡心的詞匯加在戰爭身上，讓所有人遠離它。

他還想寫一封遺書，這樣就能說妻子一些無法當面開口的話，告訴嘮叨的妻子自己有多愛她，有多想和她還有孩子們一起永遠不分開。

可惜他不會寫字，讀書對他來說太奢侈了。

“蔡沭知府。”伍永剛的腦海中突然出現一個身影，是白天見到蔡沭，隨后搖了搖頭，將腦中不切實際的想法扔出：“我為什么會想到找他代筆，他那種大人物是不可能同意的。”

感覺自己半邊身子已經發麻，伍永剛推開面前闖賊的尸體，打算下去接受治療，雖然不知道未來會怎樣，但是今天他可以作為一個傷兵暫時休息。

這時，一發炮彈不偏不倚落在他腳下。

“嘭”的一聲，就像是面團突然爆炸一般，城墻上掉下來半具尸體，連帶著血肉和內臟如雨點般潑灑在另外一行人身上，引得那些人跪地嘔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