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玉兒和顧炎武走的同時，一些偽裝成平民的密探也紛紛出城，將襄陽昨晚發生的事情報告給自己家的主子，他們有人的目的是北方，有人的目的是江南，還有人的目的是川蜀。

半個月后。

被兵亂傷害的繁華京師，那些殘肢斷臂的污穢已經被掃空，雖然出來閑逛的人依舊很少，但已經出現了被時間包容磨平的跡象。

在離開城門的大道上，一支浩浩蕩蕩的大軍正向城外駛去，他們即將完成集結，前去執行大順皇帝的南征命令，一統南北，結束十幾年來的亂世。

“盼星星、盼月亮，”

“盼望闖王出主張。”

“不當差，不納糧，”

“大家快活過一場。”

“金江山，銀江山，”

“闖王江山不納捐，”

“吃他娘，穿他娘，”

“吃穿不夠有闖王。”

一些京師的百姓夾道歡呼，仿佛在為這只王師慶賀和祝福，不過是不是真心的就說不清楚了，因為這半個月里他們能夠感受到的只有混亂。

“宗敏，你聽到了嗎？”

李自成騎著高頭大馬，聽著耳邊的歌謠，百姓對他的歡呼，時至今日，他仍然覺得眼前發生的這一切很夢幻。

多年的夢想幾乎變成現實，從那個小小的驛站，到如今的一國之君，大順皇帝，他真的屠殺擋在面前的百萬明軍，毀滅了這世界上最強的帝國之一，做到了曾經不敢想象的事情！

接下來只需要橫掃江南湖廣川蜀，統一南北，成為這世間唯一的皇帝，就能夠像朱元璋那般成為這場逐鹿大戲最后的勝利者。

同樣騎著駿馬，但是落后李自成一個身位的劉宗敏拍著馬屁道：“陛下武功蓋世，百姓們自發前來歡迎，這次我們南征必定勝利而歸！”

劉宗敏此刻的心情和身邊的這位皇帝相差無幾，他也是出身于貧苦農家，父親因官府逼租稅自縊，母親淪為乞丐，帶著他四處乞討。

不久，母親因凍餓而死，他由舅父韓清收養，飽受底層人民的苦難，一路走來，真的很夢幻。

不幸的遭遇，使他從幼年時代起就憎恨官府和豪強，但現在，他竟然真的搖身一變，成為新的達官貴人，能夠去搶別人的妻女家財。

他這些天在京師，也確實這么做了。

這時，一個親衛悄悄來到李自成身邊，遞上去了一封密信，上面寫著湖廣二字，拆開一看。

李自成不禁笑出了聲：“哈哈哈，宗敏，給你看看這個，襄陽知府蔡沭聽到朕前些日子故意放出的消息，竟然被嚇的半夜出逃，還被憤怒的百姓堵在南城門口，真是一點沒有其父的威風。”

劉宗敏接過信，飛快掃了一眼，也沒有看個大概，對于蔡沭這種年輕的小輩，如今這個級別的他確實沒有什么想要去了解的欲望。

“湖廣善用兵者，只有王離昌。陛下只需要研究研究這個老將，蔡沭一個小輩做出這種事，只能說是蔡昂教子無方了。”

沒想到聽到這話，李自成卻是搖了搖頭沉聲說道：“宗敏，朕佩服他爹，那是朕永遠也成為不了的人。別人讀書是為了騎在別人頭上，他讀書是為了沒有人能夠騎在別人頭上。

可惜，蔡昂的夢想太大，大到幾乎不可能實現。但對于他的能力，朕非常認可，這次南下，若是有機會，朕想讓他成為大順的諸葛和張良。”

劉宗敏腦中心念急轉，連忙拍馬屁道：“陛下的意思是，蔡家三代單傳，他這個獨子蔡沭，或許就是收服他的突破口，末將提前恭喜陛下了。”

‥‥‥

與此同時，南京。

五月的江南和北方不同，已經是熱浪滾滾，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郁的蒸汽味道。

而在南京城外，不少達官貴人站在城墻上眺望遠方，身邊的下人已經開始了忙碌的準備工作。

在這炎炎的天氣之下，人人的臉上充滿了焦急和煩悶的神情。

沒過多久。

一支如巨龍般蜿蜒盤旋的軍隊抵近南京，為首的人，長方臉膛，鼻直口闊，粗發濃眉，一雙睫毛很黑的眼睛，露出一種機警、智慧的神采，英俊的臉上，帶有一種軍人特有的滄桑。

此人正是湖廣布政使，蔡昂！

城墻上那些達官權貴先是把目光投向騎著高頭大馬的蔡昂，隨后又把注意力轉移到他身后帶進城的大批軍隊。

雖然有所耳聞，知道楚軍是由戚家軍為模板訓練而來，重視火器，但是他們從沒有見到過這么多裝備了火器的士兵，有心人估算之下猜測恐怕有三萬之眾。

這個消息傳到城里蟄伏已久的東林士大夫們耳朵里，很快就引起了這些人的一陣狂歡。

自從在四月十七日被從北京逃出來的原大學士魏炤乘證實傳來了崇禎皇帝朱由檢在三月十九日自盡于煤山的消息，大明朝廷已全部覆亡，作為留都的南京很自然地成了明朝半壁江山的政治中心。

南京這里當政和在籍的大臣如雷轟頂，頓時亂成一團。對于他們來說，當務之急是立君復國。

由于崇禎帝的三個兒子都被大順軍俘獲，未能逃出京師，在沒有直系皇位繼承人的情況下。

南京及其附近地方的大臣、勛貴、太監和擁兵自重的將帥就在擁立哪一位藩王的問題上展開了一場勾心斗角的爭執。

內斗就要亡國？

亡國也要內斗！

這就是如今的大明，也是如今的江南。

現在蔡昂帶了三萬火力威猛的湖廣軍入駐南京，對于手中沒有多少兵權的江南士大夫們來說，無疑是一劑強力定心丸。

但那些從北方撤退過來的將軍和那些想要傭兵自重的將帥看著綿延不盡的楚軍，卻是不約而同的眉頭緊鎖，愁眉苦臉。

楚軍可以看成戚家軍的削弱版，當年幾千戚家軍便能從南一路打到北。眼下這三萬由蔡昂親自率領的楚軍，敵軍沒有四萬難以力敵，沒有八萬難以言勝。

至于捐軀赴國難，又或者如何防備北邊的李自成這種事情，應該先暫時性的放在一邊。

眼下最重要的是內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