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鈞一發,又是湖風再吹過,虛不言的已經將自己的身體緊繃到了極限,他的腳已用力壓彎了足弓,只等史雷鷹走入揮刀范圍,他便要先發制人!
虛不言從水面倒影看個真切,那史雷鷹咬牙切齒,小步挪動,或許是他久經沙場的直覺,才讓他在虛不言出刀恰好夠不到的地方停了下來。
“糟!果然是懷疑我了……”
虛不言心生恐懼,只覺得自己被拿捏的死死的,但此情此景,他又只能放手一搏,于是轉念一想,干脆松開左手腰刀插在地上,右手悄悄摸入懷中,一手握緊了“柳葉”,希望能借此舉,讓那史雷鷹放松警惕,冷不防殺他個措手不及。
可就算是這樣,史雷鷹也遲遲不肯再挪步上來,他只有些齜牙咧嘴地慢慢伸出一手朝前推了掌……虛不言生怕他凌空打出雷光,可隨即又見他放下了……一息之后他又慢慢起手,而那倒影之中,史雷鷹的臉色也越加猙獰。
虛不言不知道史雷鷹在防備什么,又是在猶豫什么,他只能緩緩將左手也藏在身前,摸入兜里捏上一袋紙包,并且滿心希望手中這一包就是辣椒粉。
他指尖微動,下一個瞬間便已經用單手在兜里打開了紙包,只要史雷鷹再走近那么一點點,虛不言就只能被迫上去搏命了!
“小子……”
這萬分危急的時刻,史雷鷹卻不進反退,更加出聲喊了這一句,虛不言從倒影中看他的面色依久,更加不敢放松警惕,他不敢應聲,也不敢隨意動彈……
可下一刻,史雷鷹卻兩手捂上了肚子,略帶痛苦地說道:“……我……我想起點急事……先去……先去處理一下……你……你……唉……你忙你的吧……”
說完,史雷鷹調頭就往下風處離去,那速度之快,顯然是讓人感覺到了這事兒的緊急。
“史隊長……?”
虛不言吃驚地轉頭,只看見了史雷鷹離去的背影,看他跑動之中,顯然是忍不住小聲呼痛了起來,然后他減慢了些速度,伸手去懷里掏了些東西,看也不看,一把扔進嘴里,然后急急趕路,腳下生風,不多時,史雷鷹的背影便從虛不言的視野里消失了。
少年緊繃的弦才松了勁,大口大口喘起氣來:
“呼呼……!……終于……還不算晚……”
虛不言在原地發了一會兒楞,被水邊的小風一刮,只覺得渾身涼颼颼的,他這才驚醒過來,發現自己已經滿身冷汗了……虛不言晃了晃腦袋,努力讓自己清醒一些,提醒自己:
“發不得呆了,要等湖狼寨的人占了先機,一樣要死……”
虛不言趕緊一把背起撂在一旁的背簍,轉身就走出蘆葦蕩。
就在這時,背對水面背脊卻微微有些發癢,虛不言忍不住扭動,只回身往那水面上一望,胸中心臟便狂亂地跳動了起來……那霧氣之中,似乎隱隱約約有一些東西正向岸邊駛來,當下,虛不言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只想著讓大家先有所防備再說。
只見虛不言飛速跑向營地深處,一把抄過備下的盆子拿在手中,另一手拿穩史雷鷹的腰刀,像打鑼一樣邊跑邊敲邊高聲大喊著:
“強盜!強盜!水上有強盜來了!”
虛不言飛速經過眾人,他專挑人多的地方跑過,“咣咣咣”一路敲個不停,只見前方向鏢頭和田掌柜都慌慌忙忙趕來,他便迎上去大喊:
“水面有船!強盜來了!”
眾人順著虛不言那腰刀所指之處看去,果然霧中沖出了幾艘被皮革包得嚴嚴實實的快船。
向鏢頭當機立斷,大聲命令眾人道:
“抄家伙!你們幾個!去把商隊的大車都趕過來,我們就在這小坡上攔路組成臨時防線!不想死的,都踏馬給老紙動起來!”
眾人立即依命行事,田掌柜卻在這時有些奇怪地唱了反調,只見他拉住向鏢頭說道:“向鏢頭!不能拿車去擋……”
向鏢頭只當是商人愛財更比性命,怒道:“這都什么時候了?你還在乎貨物!”
田掌柜心急如焚,一把扯住向鏢頭,哀求道:“算田某求你了!”他又見向鏢頭毫不動搖,只得支支吾吾解釋道:“……里面……里面有一件寶物!要是……要是不慎弄壞了密封的箱子……我們這的人,不管是誰都活不了!”
向鏢頭此時已經不管這么多了,一把推開拉拉扯扯的田掌柜,說道:“那就等壞了再說,不就是寶物嗎?要貨的主兒這么神通,你讓他現在變幾個人出來,去守住他的命根子啊!”
田掌柜幾欲哭泣,慌忙解釋卻無濟于事:“不是……向鏢頭!田某不是這個意思、不是這個意思啊!……我是說……”
向鏢頭不再理那哭哭啼啼的田掌柜,只一把扯住虛不言問道:“史雷鷹呢!告訴他,他‘七進七出’的時候到了!”
虛不言搖頭,回答道:“我不知道他去哪了,他剛剛說有急事,跑走了。”
向鏢頭看了一眼虛不言手上那腰刀,有些不信,但在這時也不宜深究。
此時,一旁有人插話道:“好像剛剛是見著他了,是往……”
向鏢頭聞言放開少年,立即接話去問那人:“去哪了?”
“屎坑吧,看方向……”
那人點了點頭,自己先在心中確認了,于是,向鏢頭拍了他一把,說道:“那兄弟,你就快去找他,我們這十萬火急!”
不消多說,那人轉身已經開跑,此時其他人匆匆忙忙,火急火燎地以半成的營地為中心,在這小坡之下用貨車、箱子搭建了臨時的防線。在看商隊眾人個個警惕,繃緊了全身,緊張地盯住那些水面上靠過來的船。
到了此時,田掌柜已經掌控不了什么了,他只能期望向鏢頭帶人頂住,期望史隊長能夠快一些返回……
田掌柜突然想到預警的那小子,左右看了看,不見他的蹤影,于是便問道:
“那小兄弟呢?”
“不知道,剛剛見他跑去營地里了,或許是怕了逃了,或許是找家伙去了……”
聽了這樣的解釋,田掌柜也不知心中何想,只能打起全部精神對應當下的匪徒,可就在這時候,虛不言卻氣喘呼呼背著什么東西跑來了。
田掌柜與向鏢頭對看一眼,不便說話,只交換了一個眼神,身旁抽刀在手的田狐風鼓勵似拍了拍虛不言,眼睛盯著那水上已經靠岸的船只,說道:
“等一下你往后站……要是情況不妙,你就先逃吧……”
誰知虛不言在小坡上放下了背簍,從里面拿出兩壇子酒,放在地上之后不去看向水邊,卻是四處張望,似乎在等著什么。
田狐風不知道這小兄弟葫蘆里賣得什么藥,但情況緊急,也不是問的時候,他也只能緊張地將注意力放在船只上下來的那些人身上。
無人祈禱這來的不是湖狼寨的匪徒么?當然不會有人這樣去想,能在迷霧水域行船的人,除了他們還能有誰呢?
于是,在眾人的注視之下,看著那船內那兩層垂下的門簾都一一打開了,從里面蹦出一人,他率先跳出,嘴中大喊道:
“哈哈!此道我不開,我從湖中來,見了湖狼寨~管殺不管埋~啊!”
他的身后,一眾匪寇魚貫而出,而他們卻見打頭下船高聲喊話的人不支吾了,便都是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齊刷刷道了一聲:
“艸!”
那一處,商隊眾人已經有了防備,見他們長槍快刀,兩三人持弓在手,更加全部躲在貨車組成的掩體之后。這一時間,便是那:
盆兒響、刀兒咣,少年先識霧中船,上岸湖狼也觸藩,不曾想,彼此,都作了羝羊,進退,可不只兩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