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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不周山嶺

日子雖看似過得平靜,而天庭搜捕陵煊的風頭正越來越緊。照理來說,自神魔大戰以來,二界便已簽訂契約互不干涉,這四千年來也確實相安無事。

此番九重天上那主神罰天劫的天眼璇璣被魔君仇因搶了去,又不知怎的落入了陵煊的手中,便有消息道陵煊現已投靠了魔族,這下天帝便勢必要追究到底了。

然而讓人頭疼的是,璇璣雖落入了魔界,仙族卻不好貿然討伐。一是魔族內部派別眾多,如今有十位魔君各自為政,其中一方的行動并不代表整個魔族的立場;二是那仇因原是位魔君,而現如今卻早已是一位廢君,就連魔族內部都不清楚他的行蹤,更別說交出此人了。

于是仙界眼下只能先同魔族各君進行交涉,以獲得魔界各地的搜捕許可。

當然,這些都不是千盞關心的,她只想親自手刃了陵煊,以報滅族之仇便好。

算來千盞恢復記憶已半月有余,可仙力卻遲遲未恢復分毫。據眾人分析,大家一致認為定是這封印術的力道太大,還未完全解開。

然而這神眠咒的施法代價極大,需要以命相抵方能徹底封住被施術者的元神,因此早已被列為禁術。史籍上關于此術的記載極少,且平常人誰會去碰這無甚大用的禁術,就連神尊大人也不知其中解法。

眼下這四海八荒中最有可能知曉此術的便只有不周山上萃炎洞中那位爐真太仙了。

傳說上古洪荒之時,女媧真神座下原有一位司煅冶的小童,自女媧命隕后,那小童便隱居不周山,自號爐真。爐真太仙活了大幾萬年,不僅通曉六界天文地理,更是鍛得一手好刀好劍,那手藝是當年煉補天石的時候傳下來的。

據說此人甚為孤高,只為他認為配得上的人鍛造刀劍,因此這天上地下想要求他煅一柄兵器的人很多,而請得動他的人卻少之又少,神尊大人的那柄無月便是出自他手。

但凡事都講個有得有失,聽說由于爐真終日醉心鑄鐵,對修煉之事卻不大上心,因此雖活了幾萬歲高齡,卻僅是個太仙品階,不過同時倒也說明他于鑄鐵這一事上造詣甚高。

太仙平時極少露面,是個頗具神秘感的人物,幸而神尊大人與他有些交情,此番拜訪倒也不算一件難事。

不周山位于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跟玄山距離甚遠,他們到達時已過了大半日。

山上終年白雪皚皚,陽光鋪下來,晃得人睜不開眼,幾個山峰極為陡峭,像巨大的銀針般直刺入云。在漫山銀妝將千盞一雙眼晃瞎之前,他們終于落到了晴日峰上。

不周山的南嶺有座小山峰,山脊略平緩些,山腰朝南處有個隱蔽的山洞,便是萃炎洞。外頭的寒氣將千盞凍得鼻頭都紅了,洞里卻熱氣騰騰溫暖許多。

神尊大人領她進去時,有個老頭正坐在火爐旁磨刀。

千盞原以為似爐真太仙這般作風的人定是個滿臉嚴肅的極其講究的甚至還可能拿鼻孔看人的高傲老神仙,所以當她看到那個頂著個亂糟糟的灰白小辮,穿著一雙破到露出腳趾頭的草鞋,一腳踩在一張瘸了條腿的板凳上,嘴里還叼著根辨不清顏色的干草的磨刀瘦老頭時,并未將他與爐真太仙聯系在一起,只當他是個在太仙洞中打下手的。

不等神尊大人打招呼,那老頭眼光一瞥,下一刻竟已是沖到千盞跟前,指著她手中那柄漆黑長劍瞪圓了眼,捂面哀嚎道:「神尊你變了!想當年老朽鍛出這無月時,你可是寶貝得碰都不讓旁人碰的!如今竟讓一個凡人娃娃隨意把玩,你是不是不稀罕老朽這絕世神劍了?是不是瞧不起老朽這手藝了?真是叫老朽痛心疾首喲!」他一邊嚎一邊拿干枯的手指抹抹眼睛,一副凄凄慘慘戚戚狀。

千盞聽他嚎的這一嗓子,嚇得立馬用袖子抹抹方才握過的劍鞘將無月放下。

其實這劍是神尊大人適才給她的,說是難得來一趟爐真處,便祭出無月來,順道叫他保養一下。千盞頭一次瞧見這把傳說揮舞起來能使月華都黯然失色的神劍,十分敬仰以及好奇,想拿來觀摩觀摩,神尊大人便給了她。

「抱歉抱歉,我不碰便是了...」千盞有些尷尬地望望老頭,又望望神尊大人。

而他卻是不甚在意的樣子,反倒淡淡地回了句:「凡人?爐真,你當真是老糊涂了。」

「嗯?」爐真太仙聞言從痛心疾首中回過神來,這才捋捋稀疏的胡須,瞇起眼上下打量了少女一番,眉頭一皺,露出一排白牙:「嘶...這娃娃莫非是中了神眠咒?」

「不錯。」玄間荒道。

太仙又屈指摸摸下巴:「封印解了多少?」

千盞想了想,如實答:「記憶都恢復了,仙力卻尚無半點。」

爐真心領神會地點點頭,搖首晃腦地思忖良久,又去里間翻了半天古籍,終于尋到些眉目。

他說需要找一處扶靈花盛開的地方,然后尋幾位修為高深的神仙布個陣法,為她打通仙元便可。那陣法也是個鮮為人知的古陣,爐真于是尋了塊絹布將那陣法圖描了下來。

這法子聽起來并不難辦,神尊大人收了陣法圖表示知道了,隨后他還提了件事:「我有一塊碧玉寒鐵,你將它鍛成一把劍來。」

爐真一見神尊大人擺出來的寒鐵,立馬兩眼放光,下巴上稀疏的胡須都激動得一顫一顫的,「此乃極品,極品吶!老朽早就想試試用碧玉寒鐵能鍛出何種神劍,可這東西實在稀罕得緊,別說拿來鑄劍了,雕個扳指都奢侈!」他愛不釋手地將寒鐵托在手上觀賞,碧光浮動,觸感冰涼,他一邊嘖嘖贊嘆,一邊問玄間荒,「你想鍛成什么樣的劍?」

神尊大人轉頭瞧了眼正坐在那旁興致勃勃翻看古籍的千盞:「鍛一把適合她用的劍。」

爐真愣了愣,隨即眉頭上的褶子擠在一起,十分不甘地將寒鐵揣在懷中淚眼婆娑地又開始哀嚎:「神尊你是當真瞧不起老朽的手藝了嗎?竟讓老朽這世間第一神匠替一個連仙力都沒有的女娃娃鍛劍!這要是傳出去,老朽這塊招牌都要掛不住了,真真是叫人痛心疾首喲!」

神尊大人無視他正捶胸頓足表演得甚歡,淡然改口:「那...替本尊鍛一把,適合她用的劍。」

「......」

爐真無語凝噎,一雙陷下去的眼睛飽含憐惜,依依不舍地撫摸手中的寒鐵半晌,似乎在做悲痛的訣別。末了,終于十分艱難地挪動到火爐旁,捏訣起爐。

神尊大人滿意地點點頭,最后還不忘加了句:「動作快些,我們五日后走。」接著從容避開前者扔來的火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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