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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178【何不讓皇上私鑄?】

魏進忠去年在山東,

與利瑪竇和徐光啟喝的那頓酒,至今記憶深刻。徐光啟講桑弘羊,講賢良文學,講漢武帝鑄幣,講鑄幣權……尤其鑄幣權,對他啟發猶深。

“徐光啟在信上只提了一下,說西泰子先生已收到來自澳門教會的來信,說葡萄牙國王贊助了兩臺制幣機,已通過海運大致明年開春就能抵達寧波。”

若是劉時敏不提,魏進忠幾乎都忘了這事,那次喝酒他請馬竇先生為他搞臺鑄幣機。

“妙啊!盼望很久了,總算有了準信。”

“師弟,假如有了西洋鑄幣機,你會不會學吳王劉濞?”劉時敏開著玩笑道。

魏進忠皺了皺眉頭:“瞧你這說的,多不吉利。俺為何要學藩王?俺只是對鑄造銀幣有興趣,還有徐上海講的故事。”

劉時敏笑笑,或許知道問錯了話,遂選擇閉嘴。劉應坤卻接過話來道:“《史記》有載,豫章郡有銅山,因此吳王劉濞才得以鑄造私錢。要是沒有銅山和海水煮鹽,他又怎會不收百姓的賦稅?他就沒缺過錢,一缺錢鑄就好了,這感覺就像睡在金山銀山上一樣,挺刺激的。”

“哈哈,”魏進忠笑道,“不過現在與那時不同,現在都使銀子。吳地又不像云南銀多,就是想私鑄也鑄不了啊。”

“干爹,這您有所不知,其實浙江也產銀,雖然沒法跟云南比,但也不少。兒子就知淳安縣有個頂大的銀山呢。”

“淳安縣?”魏進忠不禁詫道,“海剛峰當過知縣的那個淳安縣?”

“沒錯啊,嚴州府淳安縣嘛,不光嚴州,處州府的遂昌縣也有大銀山呢,還有湖州、紹興、寧波也都各有礦山。”

劉時敏道:“應坤說的倒是沒錯,那遂昌縣在宋朝時就設了永豐銀場,我朝永宣年間,一度還是天下最大的銀產地,而且不僅出銀子,還出金子。”

“這樣啊……”魏進忠不由沉吟起來,半晌道,“既然浙江這么好,那為何皇上還會撤掉劉忠的礦監頭銜,讓俺擔任?”

“那遂昌縣雖說有銀山,但幾百年前就已在開采,我朝永宣年至今都二百年了,你想現在的開采,還能跟幾百年前的開采量比?記得萬歷二十五年,當時的遂昌知縣還是湯顯祖,而那時被派往浙江開礦的是太監曹金。曹金逼迫湯顯祖組織人力開采遂昌金窟,為了排礦坑積水,甚至每日增車至一百三十五輛,依然渺無底績,而湯顯祖十分不滿曹金,就辭官歸鄉。一年之后,礦洞石崩,斃百余人,開采由此而停,后來曹金也被撤回,才換成了劉忠。”

“浙江的礦山礦洞開采年限很早,大多都是遂昌這樣的。由此可見,浙江開礦,如果不實行包稅,基本沒有收益,遑論上繳內帑了。更不用說孫司禮對劉成、劉忠的約束,還是很見效的。”

“明白了……”魏進忠明白過來,可一時又皺起眉頭,陷入沉思。

“誒,干爹,”劉應坤突然眼睛一亮,似有個‘好主意’在腦海里頭冒出來,“何不讓咱萬歲爺學吳王劉濞?”

魏進忠聽了猛地一驚,脫口道:“你瘋啦!”

突如其來的一吼,劉應坤呆愣當場。“你讓咱皇上學藩王?是不是腦子有屎……”魏進忠跟著就一陣劈頭蓋臉的罵。

“我我我……兒兒……”劉應坤一下蒙了,不知要如何應對。

而魏進忠罵了一陣,似乎不解氣,又眼神四下里瞧,想尋一個趁手的什么。可尋了半天也沒尋到,只好把自己腳上的靸鞋脫下來,狠狠朝他臉上甩去。

劉應坤雙手倒是接住了,鞋沒打在臉上,他只覺得很委屈,哭喪著臉道:“干爹,兒子的意思是……皇上可以造錢吶,那劉濞不缺錢,是因為他可以自己造,沒錢就造,就不會時時缺錢……”

魏進忠消停下來,但對他的話依舊嗤之以鼻,劉時敏聽了反倒有一絲興致,他對魏進忠道,“師弟,我看應坤的話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魏進忠轉頭看著他:“你想說什么?”

“師弟,你還記得那些銀幣嗎?徐上海說,其中最大一枚只重七錢二分,卻幾乎被當成一兩銀子在用……其實,是不是一兩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能當成一兩。我想,既然能被當成一兩來用,這銀幣總有它的優點。”

“你覺得銀幣的優點是什么?”魏進忠問道。

“用起來方便,大小一樣、含銀量穩定,還不易造假……你說這些算不算優點?”

魏進忠不禁開始回憶,那次徐上海說過的話。

“我總覺得這銀子啊,或許不必非得重一兩就是一兩……”劉時敏漸漸蹙起眉頭,仿佛是在極力想弄清楚其中道理,“我其實無法說清楚,但你明白嗎?”

魏進忠當然不明白,想了想道:“宮里還有印寶鈔的,倒是想印多少印多少,但那能用出去?”

“誒,對啊!”劉時敏突然一拍大腿,臉上似恍然大悟一般,“銀子不一定是錢,能用出去的才能叫錢!如果現在寶鈔依然能用出去,那它就是錢,即便是一張紙。由此及彼,錢也可以是銀幣,不一定非得是足銀足兩的銀兩。”

“你說的俺糊里糊涂,”魏進忠越聽越糊涂,又反駁他道:“你也別忘了,徐上海同時還講了劣幣和良幣,吳王劉濞是可以隨便造錢,但他造的都是‘劣幣’,不是‘良幣’。”

“非也非也……”劉時敏笑著搖頭,“漢武帝還造皮幣呢,一皮幣兌換四十萬老錢,那你說皮幣是劣幣還是好幣?如今倒是跟漢朝那時有些相似,鑄幣權不在上,而在下。市面上類似榆莢錢的劣幣隨處有之,比比皆是,如果皇上那里能造出銀幣,至少令人信服,畢竟‘幣由上,則下不疑也’,也是桑弘羊所持的觀點。”

魏進忠這次倒沒反駁,漸漸聽了進去。

“皇上能造銀幣,往后內帑充足,皇上每年賞賜各宮娘娘,及圣母老娘娘宮里,手頭也寬裕啊。再說皇上事母惟謹,圣母老娘娘又崇佛敬道,師傅還提過,說皇上一直想重新修繕老娘娘的家鄉,通州漷縣的華嚴寺和顯忠廟,這些不又得用去大筆銀子?萬歷十五年建的慈壽寺,怎么也得比著那個來吧。”

“你說的固然有理,”魏進忠道,“可現在并沒有鑄幣機器,俺估計至少也得明年春末,這機器才能見著。”

“那不妨事,不如先上疏,讓皇上知道這事。”

魏進忠一聽又笑了,陰陽怪氣道:“上疏?哦,跟這小子說的——哎呀皇上,奴婢請您學吳王劉濞私造銀幣,機器奴婢都給您踅摸好了……這樣?”

劉時敏大笑:“哈哈哈,不用如此。依我看,不如把徐上海講的故事復述一遍如何?皇上英明睿智,一看就明白的。”

“真行?”魏進忠還是疑惑。

劉時敏點點頭,十分篤定。

“好,那這奏疏你來寫吧……”

~2~

恰逢江南來的奏疏剛擺上朱翊鈞的黃案,

戶部尚書趙世卿又題——‘邇來帑藏虛匱,金花進內愆期,該監頻催臣之罪。幸數日各省直解到十四萬五千有奇,當刻期恭進解到金花者。金花歲有定額,進有常供,若買辦則歲額所未及……至今日孔隙盡出,支應無方,即使今歲各省直額派金花盡數全到,尚欠二萬七千有奇。倘又以今日正額之金花抵額外之買辦,則冬季不足更何以應之?

臣隱忍于今,而未免蒙咎于后,朝三暮四臣萬不敢出也。今歲時計未發邊銀,尚欠八十五萬,春交又題新餉,千難萬苦,備見一時,即令智巧無能為謀矣。除金花銀兩盡照解到之數恭進外,其秋冬兩季買辦銀兩伏祈皇上暫假嚴程,容臣極力設處,另行恭進,不惟臣部得從寬政,即國計軍需所裨……’

朱翊鈞看后心中本無起伏,正想拿起朱筆,又瞥見案上那一堆如山的奏疏,竟鬼使神差的抽出一本,翻開來一瞧,正是魏進忠所上的本。

很長,朱翊鈞還是很快覽畢,“嘿嘿……這混賬東西!”覽畢之后突然罵了一聲。而旁邊伺候筆墨的盧受猛的一驚,連忙覷向他。

“混賬東西!難怪金花銀會拖欠這么久……”朱翊鈞一抬頭正好瞧見盧受,于是指著奏疏命道,“去,把你們師傅找來,還有田義也找來。”

盧受似受了驚嚇一般,不敢耽擱急忙出去尋人。

朱翊鈞此時已是氣不打一處來,他對著魏進忠這份奏疏咬牙切齒道,“行啊,魏進忠!朕自用你以來,凡事都容你,如今你倒蹬鼻子上臉起來了?”

而陳矩、田義來得出奇的快,不消一盞茶功夫,就已在殿外等候。

“進來!”朱翊鈞聽到聲音,讓兩人進到殿內。

行禮之后,朱翊鈞一把將奏疏甩到兩人面前地上,道:“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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