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林素叩見皇上！”
“草民林襄叩見皇上！”
“林襄？”
皇上抬眸看向那瘦削的背影，問：“你便是林素口中所說的義弟林襄？”
“是……正是草民。”
也許是想起南詔王室對他的殘忍，阿襄聲音控制不住顫抖著。
“你們二人起來吧。”
皇上將手中書本一合，正直了身子，端起身旁方桌上的茶盞，輕輕抿了一口。
兩人聽話地起身，身體僵硬，并立而站，誰也不敢動。
“呵。”
皇上瞥了一眼林素，氤氳的熱氣將他的臉龐遮住，姬蘇看不出他的表情。
只是隱約聽到他喉嚨里發出的這聲輕笑。
皇上緩緩放下茶盞，似笑非笑地看向姬蘇：“你與朕想象中的很不一樣。”
姬蘇愣了一瞬，“草民有罪！”
“哦？你何罪之有？”
皇上揚起一側眉毛，不解道。
“草民生來丑陋，怕礙了皇上的眼。”
皇上哈哈大笑，伸出手指著他安撫道：“朕并不是嫌你丑陋，只是那夜祈福大典上，你的慈悲心懷令朕印象深刻。朕還以為你同那寺里的和尚一般秀氣。沒想到呵，你外表竟是如此狂放不羈，這種反差，朕喜歡。哈哈哈。”
氣氛變得輕松起來，皇上看上去很高興。
“皇上，李公公他……”
姬蘇有些難以開口，皇上卻搶先一步答道：“朕知道，李秉的事不怪你。”
他一雙劍眉微鎖，下巴上的短胡渣輕輕顫動，國字臉上布滿憂慮。
緩緩從臥榻上起身，雙手背在身后，開始在殿內徘徊。
沉默了半晌，開口道：“朕以為，自七年前海妖皇消失，天下會太平。朕在位時，前有雷霆獸，后有海妖皇，為禍人間。幸得浮生谷出面，換來人間安寧。如今，大周再現石破天，百姓民不聊生。李公公年少時陪朕一同長大，卻沒想到慘死在那妖獸之手。落得個死無全尸。”
果然，收到了李卿飛鴿傳書的皇上將那神獸火石巨人當作了十大妖獸之一的石破天。
雷霆獸與海妖皇，皆是現身后世人當場命名，而其余史詩級神獸與妖獸，誰也不曾見過。
只是或多或少從祖輩那里聽來了它們的傳說，對他們的樣子有個模糊的了解。
若說二者有何不同，那便是神獸可馴服，妖獸卻只能鎮壓或殲滅。
沒想到，皇上認為李公公是被火石巨人害死的。
“朕還記得，你上回用一只黑貓的性命換了朕給你的許諾，你答應朕，若你管教不力，朕會要了你的命。那牲畜現在如何？”
皇上突然發問，令姬蘇措手不及。
他再次“噗通”跪地，語氣惶恐：“請皇上贖罪，那黑貓自那日以后確實沒再惹事，只是命薄，在路上就已病死身亡。”
阿襄不可置信地看向姬蘇，卻也沒有多言。
皇上遲疑了一陣，示意他起身。
“那黑貓生性殘忍，又天生異瞳，怕是不祥之物，死了也好！”
他竟莫名舒了一口氣。
姬蘇聽后，心里只剩下痛，臻臻奄奄一息臉上沾滿雪籽的脆弱模樣反復在腦海浮現。
天地之大，自己早已是無家可歸。
萬千人中，尋得一同類，一知己，是幸運。
于他如此，于獨獨只能聽懂他的言語的臻臻，亦是如此。
“罷了，此番招你入宮，是要你作九皇子的陪讀。九皇子生性頑劣，性情乖戾，朕要你感化他，讓他擔負起肩上的責任。”
皇上停住腳尖，回身望他，直奔主題。
姬蘇抬起頭，對上他深不見底的眼睛，不解道：“草民只是一介村夫，怕會讓皇上失望。”
皇上伸出粗厚的手掌輕輕搭在姬蘇的左肩上，姬蘇卻感覺肩頭沉沉。
“年輕人，自那日你一句‘刀下留貓’，同朕討那黑貓的性命，不卑不亢，沉著冷靜，朕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
皇上眼里似有黑色海浪在翻涌，看不出喜怒。
姬蘇心如擂鼓，就靜靜地站著，看著他的眼睛。
自幼養尊處優，金陵城人人艷羨的浮生谷少主，即使穿著粗布麻衣，蓄著絡腮胡子，舉手投足之間也難掩貴氣。
“皇上既然如此信任草民，草民定會盡心盡力。”
姬蘇扯動嘴角，露出復雜的微笑。
“小林公子，別怪咱家多嘴，這皇上啊，對二位可是開了天恩哪！皇上怕小林公子住在宮里束縛，特地命咱家尋了處宮外的府邸供您二位居住。”
二人離了御書房，被張公公領著在宮里漫步。
走至御花園長廊，張公公停下腳步笑容滿面對著兩人道。
“站住，你這個小畜牲，看吾不要了你的小命！”
一聲稚氣的高呼，吸引了眾人的眼睛。
只見張公公身后，一名穿著黃袍的小兒追著一只瘦弱的白貓跑。
“拿彈弓來！”
那小兒跑得喘不過氣，身后幾個宮女太監神色慌張跟著跑。
他從一名小太監手里抓來彈弓，隨意撿起地上一塊石頭，將它安放在彈弓上。
那白貓似有舊傷，后腿有些瘸，跑得不算快，嘴里叼著零碎的木塊。
小兒架起彈弓，兩只炯炯有神的大眼眨巴眨巴，就快速地閉上了一只。
稚嫩的小手慢慢拉開繩子。
只一瞬間，不規則的石塊離弦而去，“嘩”地撞擊在瘦骨嶙峋的白貓背上。
白貓應聲倒地，周圍的小太監立馬圍了上去，將它逮住。
“殿下，抓住了抓住了！”
小太監們將它團團圍住，白貓的四肢和腦袋都被牢牢按壓在地上，動彈不得。
姬蘇皺了皺眉頭，不好的預感涌上心頭。
“給吾將它大卸八塊！敢毀了吾的寶貝，氣死吾了！！”
“是，殿下！”
小太監們咬牙切齒，取來木棍準備將其打死。
“……慢著！！”
不知怎地，姬蘇想到了臻臻。
眼前這位大魔王應就是九皇子了，正好借此機會認識認識。
“你是何人？！竟敢阻攔吾？！”
眾人循聲望去，看向長廊邊的姬蘇。
九皇子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又氣又惱看向那個大胡子。
在這宮里，除了父皇以外，還沒有人敢阻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