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國內外相關研究

一 包容性增長的內涵

自工業革命以來，全球經濟社會發展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世界GDP總量從1960年的9.22萬億美元（2005年美元）發展到2013年的55.9萬億美元（2005年美元），增長了506.3%；人均GDP由1960年的3037.9美元/人提高到2013年的7850.2美元/人（2005年美元），增長了158.4%。[20]在世界經濟總量不斷提高的同時，貧困人口總數及其占總人口的比重也在逐步下降，按照王小林基于世界銀行數據進行的測算，1981年全球發展中國家消費額低于1.25美元/天的貧困人口為19.4億人，占總人口的比例為52.2%；2008年這兩項數據分別為12.9億人和22.4%。中國得益于1978年后的持續高速增長，減貧效果最為顯著，貧困人口從1981年的8.35億人下降到2008年的1.73億人，貧困人口占總人口的比例從84%下降為13.1%。[21]如果按照每天消費額低于2美元的標準，1981年貧困人口占中國總人口的比例為97.8%，2008年貧困人口占比下降為29.8%，貧困人口大幅下降，減貧工作取得明顯的成效（見圖1-5）。[22]

圖1-5 中國貧困人口占總人口比重的變化

資料來源：世界銀行：《世界發展指標》1960～2013。

雖然全球范圍內的貧困人口數量在不斷下降，但在國與國之間，一國或地區內部不同收入階層之間生活水平差別還很顯著。發達國家的新生兒一出生就可以預見較長的壽命、良好的身體狀況、安全的飲食和飲用水等，與之相對應，撒哈拉以南非洲的貧困人群的新生兒一出生就面臨營養不良、傳染病、輟學等的威脅。為實現聯合國的千年發展目標，我們還需要投入更多努力進一步縮小貧困人口的規模，提高貧困人口的生活水平。國內外的研究者和國際機構也長期致力于對貧困問題的研究，通過對貧困內涵和影響因素的研究，對貧困概念的界定歷經了以下三個過程，將貧困的內涵由貨幣范疇擴展至非貨幣范疇，對貧困的認識也不斷深化。（1）收入貧困。從收入水平角度界定貧困，依據收入水平標準確定貧困人口，并以此為基礎制定政策。（2）能力貧困。從能力視角界定貧困，貧困是由能力缺失導致的，能力不足是收入領域的收入不足而導致的最起碼的能力缺失，識別貧困人口要充分考慮個體稟賦特征，并以此為基礎制定減貧政策。（3）權利貧困。在以私有產權為基礎的資本主義社會中，個人的權利包括“稟賦權利”和“交換權利”。“稟賦權利”指個人對其所擁有的土地、自身的勞動力等的初始所有權。“交換權利”指個人在生產環節利用個人稟賦生產商品，并與社會中的其他個體進行交換獲得商品的權利。在一國權利體制存在不合理或者出現失敗時，個體會由于“交換權利”減弱或被剝奪而陷入貧困狀態。因此，一國的減貧政策應考慮一國的法律、政治和經濟因素，建立合理的權利體系（郭熙保，2005；蔡榮鑫，2010）。“與此相應，自20 世紀中期以來，理論界關于經濟增長的認識也在不斷發展，增長理論經歷了從單純強調極化涓滴增長（赫希曼，1991）→基礎廣泛的增長（世界銀行，2001）→益貧式增長或有利于窮人的增長（ADB，1999；世界銀行，2001）→包容性增長（亞洲開發銀行，2007；世界銀行增長與發展委員會，2008）的邏輯演進。”[23]對增長理論認識的深化，推進了減貧戰略和政策的不斷改進與完善。

包容性增長的提出，是基于在人類社會經濟增長過程中出現了有增長沒發展，增長的機會和成果沒有惠及社會各階層的背景。伴隨經濟的增長出現了不平等程度提高、發展失衡、環境污染、資源約束等不合意現象，為解決這些問題并協調效率與公平之間的關系，亞洲開發銀行、世界銀行增長與發展委員會和學界開始提出包容性增長這一概念，并對包容性增長的內涵和政策指向開展了一系列的研究。關于包容性增長的定義和內涵，學界和相關國際機構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形成統一的認識。通過對現有相關文獻的梳理和概括，包容性增長的定義主要有以下三種類型。[24]

第一類，把包容性增長界定為機會平等的增長（Ali and Zhuang，2007；ADB，2007）。在這類定義中，機會平等是包容性增長的核心，機會平等包括參與經濟增長的機會和分享經濟增長成果的機會兩方面的平等。包容性增長既強調通過高速和可持續的經濟增長來創造就業和其他發展機會，又強調在經濟增長過程中通過機會不平等的減少與消除來促進社會公平和增長的共享性。從結果角度看，Ali and Son（2007）認為，包容性增長的結果包括：可持續和平等的增長、賦予權能、社會包容和安全；同時，快速且可持續的增長應該建立在廣泛的部門和區域基礎上，包容大部分經濟活動的參與者、窮人和弱勢群體。

第二類，基于對貧困和弱勢群體的關注，認為包容性增長是益貧式增長（PPG）。這類定義的提出是基于部分學者的研究（Besley et al.，2007）發現，經濟增長過程中各階層的獲益狀況會出現分化，貧困和弱勢群體很難從增長中受益，因此包容性增長應使貧困和弱勢群體獲得充分的從經濟增長中分享收益的機會，使其多受益，讓低收入群體過上有尊嚴的生活，進一步提高其參與經濟活動的積極性。Birdsall（2007）認為，包容性增長作為一種發展戰略，它是益貧式增長的擴展，這種發展具有廣泛性，能使發展中國家的大多數人從經濟增長中獲益，實現實質性發展。由于這一發展模式重視社會各階層的廣泛參與和發展，有利于形成社會共識以實現社會穩定，在經濟與政治上更具有持續性。

第三類，基于全球視角界定包容性增長。杜志雄等（2010）認為：（1）從中國經濟發展的實際看，包容性增長是一種“普惠式增長”，即通過物質財富的不斷積累實現全體民眾逐步過上富裕生活的目標。在收入分配領域，應提高居民收入在國民收入中的比重和勞動報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縮小收入差距水平，以實現公平分配。（2）在國際層面上，包容性增長是一種“開放性增長”，國與國之間在開展經濟合作時應該互相關照，互惠互利，攜手發展，實現大家共贏的局面。

二 包容性增長的政策目標

基于對包容性增長的定義和內涵的認識，結合發展中國家的發展現狀和發展戰略的實施效果，部分學者通過研究歸納出實現包容性增長的政策導向。

1.實現機會平等。機會平等是包容性增長的核心，包含參與經濟增長的機會和分享經濟增長成果的機會這兩方面的平等。就業是社會各群體參與經濟活動的主要渠道，要實現包容性增長必然要求在就業機會方面盡量實現公平，為社會各階層創造充分的就業機會。一方面，經濟增長是基礎，沒有經濟增長就難以創造新的就業機會；另一方面，就業機會領域的平等能通過進一步提高物質資本和人力資本積累水平等途徑促進經濟增長，為經濟增長提供持續的動力（Ali，2007；Ali and Son，2007；Ali and Zhuang，2007）。相關研究認為，從政府層面來看，要實現機會平等，一方面，需要政府投資于基礎設施、教育和就業培訓等領域，提高一國經濟發展的物質基礎設施水平和人力資本水平，為社會大眾提供充足的社會公共服務，并保證各階層獲取公共服務和基礎設施的機會均等。同時采取以市場為導向的經濟發展政策，并輔之以穩定的宏觀經濟政策，實現經濟的穩定持續增長，創造充分的就業機會。另一方面，政府應解決制度缺失和市場失靈問題，完善制度和法律，提高治理水平，為實現機會公平提供良好的制度環境（Ali and Zhuang，2007；李長安，2010；唐均，2010）。

2.促進有效、持續的經濟增長。一些學者（Ali，2007；Ali and Son，2007；Ali and Zhuang，2007）研究發現可持續發展在包容性增長的實現過程中發揮了重要作用，有效、可持續的經濟增長重視市場的導向作用，關注經濟增長創造體面的工作機會的效果，兼顧效率與公平的協調，注重資源和環境的可持續性，為包容性增長的實現提供了基礎。Felipe（2007）分析了就業與包容性增長之間的聯系，認為包容性增長應該通過合理的就業制度安排實現充分就業（特別是提高貧困人口的就業水平），就業水平的提升可以通過收入提高和人力資本積累等改善窮人的狀況，進而縮小貧富差距，提高一國或地區的包容性。

3.增強能力和提供有效的社會保障。Ali and Son（2007）認為提高人力資本水平能有效支持包容性增長的實現。他們的分析發現，提高社會包容性需要對以下三個領域進行干預：教育、健康以及其他社會服務（例如飲用水、公共衛生等），教育、健康等領域公共服務的有效提供能提高公民尤其是弱勢群體的能力。貧困人口能力的提升，對減少貧困、提高社會包容性能起到正面的激勵作用。此外，在經濟形勢出現波動的情況下，貧困人群較之其他階層更容易受到沖擊，缺乏足夠的能力避免或減少損失，政府有必要通過提供完善有效的社會保障和建立社會安全網等措施來防止社會弱勢群體被極度剝奪（Ali，2007）。

三 包容性增長的測度

國內外研究者的研究界定了包容性增長的定義和內涵，并分析了基于包容性增長內涵的政策指向。為提高政策實施的效果，有必要研究如何對一國或地區的包容性增長實現程度進行衡量，并分析其影響因素。通過對國內外相關文獻的回顧發現，對包容性增長的定量研究不多，Ali 和Son（2007）提出了繪制機會曲線的評價方法，[25]以對機會公平的評估來評價包容性增長，該方法比較適用于評價單項指標的公平和包容性的狀況，如教育、就業，但不適合評價一個國家或地區總體的包容性增長。McKinley（2010）提出了用綜合指標體系方法評價國家層次的包容性增長水平的方法，[26]該方法將評價包容性增長的指數分為四個維度：（1）經濟增長、就業和經濟基礎設施；（2）減少貧困和促進公平；（3）能力發展；（4）社會保障。基于該指標體系McKinley對亞洲6個國家[27]的包容性指數進行了計算，并評價了各國的包容性增長實現程度和影響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