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十幾年前,田蚡拉著淮南王劉安的手,說出“方今上無太子,非大王當誰立者”的時候,劉安心中便埋下了一顆名為‘野心’的種子。
漢高祖有令,各地諸侯王非有詔不得回京。劉安此次入京,是奉了劉徹的詔令來‘受審’的。
事情的起因是劉安有一個不受寵的庶長子劉不害,相傳是他和一個侍女酒后亂性的結果。
劉安很不喜歡這個長子,王后董荼也沒拿這個私生子當一家人,世子劉遷更是對劉不害吆五喝六,當成下人使喚。而習慣逆來順受的劉不害卻有一個不安分的兒子劉建,他恨劉遷不拿劉不害當兄長,恨自己的老爹被別人輕視,便暗地里勾結外人,打算搞垮劉遷,讓自己的老爹上位。
可紙包不住火,劉遷得知了劉建的企圖,把這位大侄兒給抓了起來,狠狠地拷打了一頓不說,還把雙腿給打斷了。
劉建惡向膽邊生,索性當了一回自爆卡車,將淮南王世子想要謀反的消息上書告到了漢武帝那。
劉徹素來看中淮南王這位叔父,兩人還是‘筆友’,經常互通書信文章。
起初劉徹覺得這只是一場世子之爭引發的無端攀咬,便將此事交給了廷尉府,這時和淮南王有仇的審卿站了出來,向丞相公孫弘添油加醋地告發淮南之事。
事情鬧大后,劉徹下詔令淮南王劉安攜世子進京協助調查,劉安急火攻心病倒了,劉陵擔心自己老爹安危,便回到淮南照顧其起居,劉安病愈后一起回到了長安。
灞橋上,劉陵被劉安帶走了,她一步三回頭,眼中滿是無法言語的情意。
張義到家時天已黑了,家中眾人還在等他開飯。李陵住進了張家,李廣的侯爺府被查封了,宮中傳出消息,李廣被押送到京之日,便是他人頭落地之時。
張家現在是一大家子人了,加上下人雜役足足有近百人,豆腐坊已經開到了洛陽。
張義也不藏私,把豆腐做法公之于眾,市面上也出了不少賣豆腐的,但大家伙還是認準了買侯爺家的,現在老吳頭正籌備著在濟陰、膠東國開分店。
第二天朝會,廷尉張湯和宣尼公孔琳聯合上書,彈劾定遠侯張義目無王法、重傷圣人之后,要求將張義除爵查辦。
劉徹不懌,擲書于地,面諷孔琳,問其弟哪來的膽子當街侮辱一國侯,并讓孔琳、孔繁擇日負荊,向張義請罪。
張湯執法不明,罰半年俸祿,亦一同向張義請罪。
幾天后,從廷尉府走出來的劉安長長舒了一口氣。多虧劉陵暗中用重金買通了執金吾韓說和內史汲黯,在宗正、廷尉、丞相的三司會審下,此次謀反風波被定義為世子相爭的齷齪,劉安得以全身而退。
劉建獲誣陷之罪,判腰斬于市,劉遷德行有虧,除淮南王世子之位,由三子劉驄繼之,劉安家風不正、御下不嚴,削兩縣封土。
劉陵正等在廷尉府大門前,看到父親出來后,連忙拿著一件錦衾迎了上去。
“怎么有空來接你阿翁呀?”劉安調笑著劉陵,“沒去找你那情郎?”
劉陵俏臉一紅,沒有回話,扶著劉安坐上了馬車。
“年紀輕輕便封侯,還精通陶朱之術,定遠侯真是不出世的俊才呀!”
劉安老神在在的閉著眼,夸贊著張義。
“但憑此就想娶老夫的掌上明珠,還遠遠不夠呀!”
劉安話鋒一轉,睜開眼看著劉陵,“咱們往張家走一趟!”
“看看這小子是何方神圣,竟能被我家囡囡看上!”
劉陵帶著劉安輕車熟路的來到張家時,張義正在阿大和月兒、星兒的幫助下攪著紙漿。
他們從長安城郊砍回了好多竹子,切碎后混著草木灰一起煮,再將煮過的竹塊放到大舂中搗碎。
阿大揮著木槌施展著亂披風,砸的那叫一個酣暢淋漓,星兒、月兒認真的燒著火,鍋里竹子碎片沸騰著。
劉安阻止了老吳頭的通報,正饒有興趣的看著張義拿著一張紗布網子,在盛滿了竹漿水的大池子里撈來撈去,一旁的架子上擺著好多撈好的紗布網。
劉安走到一面正在晾曬的網子前,紗布上貌似有一層薄薄的東西,他好奇的伸出手指將那層薄東西拈了起來。
此物皺巴巴的,泛著竹漿的黃色,難道是布帛?劉安小心一扯,此物應聲而裂,很不牢固,看來不像能穿的。
阿大聽到了異響,扭頭看到了正在撕紙的淮南王,“嗷!”他張嘴怒吼著。
張義轉身,剛好看到了笑意盈盈的劉陵和被阿大嚇了一跳的劉安。
“阿大住口!”
劉安一行人被張義迎到了大堂中,劉陵不是第一次來張家樂,月兒和星兒圍著她轉圈圈,嘴里甜甜的叫著“陵姐姐、陵姐姐”。
老吳頭親自端來了幾杯茶,張義喝不慣漢朝人把茶葉和蔥、姜、棗、橘皮、茱萸、薄荷等一同煮成的粥茶,便單獨把茶葉挑出來炒了泡水。
劉安還是第一次喝到這種簡約清新的茶,入口微苦,回味甘甜,他滿意的點點頭。
“定遠侯在家做得好大事呀!”劉安笑著打趣張義。
張義有些局促,畢竟第一次見老丈人,只好一個勁的傻笑。
“不知此為何物?”劉安拿著撕成兩半的紙問張義,“又有何用途?”
“回淮南王,此物名紙。”張義拍拍手,讓下人送來筆墨,“用途嗎,有很多!”
在看到侍女托出筆墨的那一刻,聰慧的淮南王已想到了紙的用途,他強壓著內心的喜悅和亢奮,從侍女手中奪過筆,沾滿了墨,寫下了有史以來的第一個紙上字‘王’。
或許是對紙的吸墨程度沒有認知,劉安寫下的這個‘王’字有些浸墨,看上去有些臃腫,但這絲毫沒有影響到他對這幅字的喜愛。
現在文字的載體是竹簡,竹簡重而臃腫,極不利于傳播。當時董仲舒向漢武帝上書,拉竹簡的牛車就用了九輛。
紙的出現,將是一場革命性的變革。
“張義啊!”劉安極為滿意和期盼的看著張義,或許是覺得直呼姓名有些生分,他又改口叫了一句“賢侄!”
“拿這紙的做法,做吾女的聘財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