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獅行轅的書房內(nèi)，爐火噼啪作響，空氣中彌漫著上等羊皮紙和舊木的沉穩(wěn)氣息。本杰明·卡斯丹特端坐于寬大的橡木書桌后，那雙晴空般的湛藍眼眸掃過站在面前的三人——斯蒂諾臉上帶著慣有的、略帶玩味的笑容；本沉默如磐石，背脊挺直，背后的諾穆安森劍鞘被一塊厚實的亞麻布仔細包裹著，只透出隱約的溫潤輪廓；賈則如同融入書柜陰影的一部分，兜帽低垂，只露出線條冷硬的下頜。
菲茜娜換上了一身更舒適的維斯特式樣鵝黃色棉布長裙，正坐在兄長書桌旁一張鋪著軟墊的高背椅上，晃蕩著還不太習慣高跟皮鞋的雙腳，琥珀色的眼睛好奇地在三人身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尤其是本背后那個神秘的包裹。
“黃金”本杰明的聲音沉穩(wěn)而充滿力量，帶著不容置疑的誠意，“維斯特王國不會吝嗇于酬謝帶回她明珠的勇士。說出你們的愿望，只要在王國力所能及的范圍之內(nèi)。”
斯蒂諾夸張地行了個游俠禮，笑容燦爛：“陛下，您的慷慨如同哈蘭河！不過嘛，”他聳了聳肩，拍了拍腰間略顯陳舊的鋼弩和那桿精致的象牙長笛，“大陸最偉大的游俠斯蒂諾·埃爾伯特，追尋的是風中的故事和酒館里的傳說，金幣多了，反而會拖慢追逐冒險的腳步！”他婉拒得巧妙，既維護了游俠的驕傲，又不失禮數(shù)。
本微微躬身，聲音低沉而堅定：“陛下，護送菲茜娜殿下平安歸來，是履行對您的承諾，也是我們應盡之義。酬勞，不敢受。”他的目光坦蕩，沒有絲毫作偽。
賈的聲音如同寒泉流過冰面，簡潔而冰冷：“任務完成，無需額外補償。”
本杰明的目光在三人臉上逐一掃過，眼中的贊許更深了幾分。他并未堅持，只是微微頷首，露出一絲了然的微笑：“卡斯丹特家族銘記這份情誼。既然諸位高士淡泊名利，那么，請收下這些微不足道的小物件，權(quán)當是……一位兄長對保護了他妹妹的勇士們，一點私人的謝意，與對你們未來旅程的祝福。”
他輕輕擊掌。書房側(cè)門開啟，三名近衛(wèi)軍士官手托覆蓋著深紅色天鵝絨的托盤，步伐沉穩(wěn)地走了進來。
本杰明站起身，親自走向第一位士官。他揭開天鵝絨，托盤上橫臥著一柄長劍。劍身并非帝國騎士那種華麗炫目的闊刃巨劍，而是更加修長、線條流暢的刺劍樣式，卻又比賈的精靈刺劍略寬厚一分。劍鞘是深沉的墨綠色皮革，鑲嵌著啞光的黑鐵護環(huán)，劍柄包裹著深色的防滑鮫魚皮，末端鑲嵌著一顆切割方正、深邃如夜空的藍寶石，寶石內(nèi)部仿佛有微弱的星光流轉(zhuǎn)。整把劍散發(fā)出一種內(nèi)斂的鋒芒與沉穩(wěn)的力量感。
“本·丹，”本杰明鄭重地拿起長劍，雙手遞向本，“布利克魯遜的勇士，你的劍已卷刃，你的盾已蒙塵。此劍名為‘守夜人’，并非神兵利器，但它的鋼火來自維斯特最好的鐵砧，它的平衡經(jīng)過百次淬煉。愿它在你手中，守護你所珍視的一切，劈開前路的荊棘。”
本看著遞到面前的“守夜人”，他能感受到劍鞘中那內(nèi)斂的鋒芒，以及劍柄藍寶石中蘊含的、如同星辰般的微光。他深吸一口氣，伸出雙手，鄭重地接過了長劍。入手微沉，重心完美，仿佛為他量身打造。他將它緊握在手中，向本杰明深深一躬：“謝陛下賜劍！布利克魯遜人本·丹，必不負此劍之名！”
本杰明微笑著點頭，走向第二位士官。托盤上是一副造型奇特、閃爍著暗銀色金屬光澤的器械。它由精密的齒輪、韌性極佳的合金簧片和打磨光滑的烏木托柄構(gòu)成，體積小巧玲瓏，可以完美地隱藏在袖口之下。
“斯蒂諾·埃爾伯特，”本杰明拿起那精巧的器械，“游俠的箭矢，有時需要更隱蔽的鋒芒。這是工坊大師根據(jù)古矮人圖紙復原的‘蜂鳴袖弩’，一次裝填三支特制短矢，無聲無息，迅若毒蜂。愿它在你傳奇的故事里，增添一抹致命的優(yōu)雅。”他將袖弩遞向斯蒂諾。
斯蒂諾的眼睛瞬間亮得驚人，他小心翼翼地接過這精巧致命的藝術(shù)品，手指愛惜地撫過冰冷的金屬構(gòu)件和光滑的烏木托柄，仿佛在撫摸情人的肌膚。“無聲的蜂鳴……太棒了！陛下，這簡直是為大陸最偉大的游俠量身定做的！”他興奮地嘗試著將袖弩卡在左小臂內(nèi)側(cè)的皮制護腕上，動作流暢隱蔽，臉上是毫不掩飾的狂喜。
最后，本杰明停在第三位士官面前。托盤上是一條項鏈。鏈子是最普通的銀色細鏈，但吊墜卻非同尋常——一枚水滴形的、半透明的深紫色水晶。水晶內(nèi)部仿佛封存著一片微縮的、不斷旋轉(zhuǎn)的星云，深邃而神秘。水晶表面刻著一個極其微小、卻清晰無比的簡化金獅徽記。
本杰明的目光投向陰影中的賈。“精靈的朋友，”他的聲音帶著一絲慎重，“維斯特的魔法技藝或許淺薄，但這枚‘星塵庇護’水晶，曾受宮廷老法師的祝福。它無法抵擋刀劍，但或許……能在某些不可見的侵蝕與窺探中，為你提供一絲微弱的清明與守護。感謝你一路的照拂。”他親手拿起項鏈，遞向賈。
賈的身影似乎微微動了一下。兜帽的陰影下，他那雙冰冷的精靈眼眸凝視著那枚旋轉(zhuǎn)著星云的紫水晶。他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微弱卻純凈的防護能量，雖然遠不及精靈古樹的祝福，但這份來自人類王者的、不涉及任何束縛的純粹心意，讓他感到一絲……異樣。沉默片刻，一只覆蓋著黑色皮革手套的手從斗篷下伸出，接過了項鏈。他沒有佩戴，只是將其緊緊攥在手心，感受著水晶傳來的微涼觸感，對著本杰明所在的方向，極其輕微地點了一下頭。這便是精靈最鄭重的謝意。
菲茜娜在一旁看得眼睛發(fā)亮，尤其是對斯蒂諾的袖弩和本的新劍充滿了好奇，但看到賈沉默地收下項鏈，她撇了撇嘴，小聲嘀咕了一句：“怪人……”
回到鐵匠鋪，熟悉的煤煙味、熱鐵的余溫和啤酒的麥香瞬間包裹了眾人。哈里斯看到本腰間嶄新的“守夜人”和斯蒂諾獻寶似的展示的“蜂鳴袖弩”，以及賈手中那枚流轉(zhuǎn)星光的紫水晶，嘖嘖稱奇，大贊金獅王的慷慨與識人之明。
爐火映照著幾張各懷心思的臉。斯蒂諾把玩著袖弩，愛不釋手。賈將紫水晶項鏈收入懷中貼身藏好，閉目養(yǎng)神。本的手指拂過“守夜人”冰冷的劍柄，目光卻落在墻角那被布包裹的諾穆安森劍鞘上。劍柄嵌入后，那種呼喚感并未消失，反而變得更加清晰，如同遠方傳來的、微弱的鼓點，指引著一個模糊的方向。
“哈羅德。”本的聲音打破了鐵匠鋪的寧靜，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抬起頭，眼神堅定，“在哈羅德城邦，我服役時曾聽聞過一個名字。贊達拉。一個來自沙漠的女秘術(shù)師，據(jù)說她能看到命運的絲線，通曉許多失落的學識。她隱居在城里最混亂的‘裂蹄巷’，很少見外人。如果這大陸上還有人能為我們指引諾穆安森其他碎片的方向……或許只有她。”
“贊達拉？”斯蒂諾挑了挑眉，收起了袖弩，臉上露出感興趣的神色，“裂蹄巷的巫婆”？哈！我游歷哈羅德時也聽過她的傳聞！據(jù)說脾氣比爛奶酪還糟糕！不過……為了圣劍，值得一試！”
賈沒有表態(tài)，但微微睜開的眼睛表明他在傾聽。
哈里斯用力一拍大腿：“那還等什么？蓋德斯現(xiàn)在有維斯特的軍隊守著，安全得很！你們放心去！鋪子我看著！等你們帶著圣劍回來，我免費給你們升級裝備！”
三人沒有耽擱。數(shù)日后，他們再次穿過帝國人的隘口，踏上了通往哈羅德城邦的熟悉道路。這一次，輕車熟路，沒有獸人的襲擾，只有維斯特巡邏隊井然有序的身影。
哈羅德城邦依舊是大理石的潔白之城，但氣氛已截然不同。城墻上飄揚的旗幟換成了新保護者維斯特王國的紅底金獅，曾經(jīng)浴血奮戰(zhàn)的地方被修補一新。空氣中彌漫著重建的活力，而非戰(zhàn)爭的血腥。公爵阿達特羅爾熱情地接待了他們，得知他們的來意后，親自派仆人引路，前往那魚龍混雜、污水橫流的“裂蹄巷”。
巷子深處，一棟歪斜得仿佛隨時會倒塌的三層木樓前，掛著半塊被油煙熏得烏黑的招牌，依稀可辨“哈羅德法師公會”幾個模糊的字樣。空氣里彌漫著古怪的藥草味、腐爛垃圾的氣息和某種動物糞便的騷臭。
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一股濃烈的、混雜著干草藥、陳年灰塵和奇異熏香的古怪氣味撲面而來。昏暗的光線下，狹窄的店鋪里堆滿了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落滿灰塵的動物頭骨、裝在玻璃罐里顏色詭異的液體、成捆的干枯植物、磨損嚴重的羊皮卷軸，甚至還有一些銹跡斑斑的金屬零件。
柜臺后，站著一個女人。
她看起來三十歲上下，膚色是沙漠子民特有的、如同被烈日和風沙打磨過的深蜜色。濃密的黑色長發(fā)用一根簡單的皮繩束在腦后，幾縷不羈的發(fā)絲垂落在額前。她的臉龐輪廓分明，顴骨略高，嘴唇薄而緊抿，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漠。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她的眼睛——大而深邃，眼珠是近乎純黑的顏色，如同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里面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只有一片沉寂的漠然。她穿著一件洗得發(fā)白、沾著不明污漬的深棕色粗布長袍，袖口挽起，露出小臂上幾道淡淡的、像是某種儀式留下的陳舊疤痕。她就是贊達拉。
“出去。”不等斯蒂諾堆起他那標志性的笑容開口，贊達拉冰冷的聲音就砸了過來，如同兩塊干燥的骨頭在摩擦。她的目光掃過三人，在那被布包裹的劍鞘上停留了一瞬，黑眸深處似乎有極微弱的漣漪蕩開，但瞬間又恢復了死寂。
“嘿！女士！別這么不近人情嘛！”斯蒂諾試圖發(fā)揮他的魅力，“我們只是慕名而來，想請教……”
“命運自有軌跡，不為愚者撥弦。”贊達拉打斷他，聲音毫無起伏，已經(jīng)開始低頭整理柜臺上幾株干癟的草藥，仿佛他們是礙眼的灰塵。
就在氣氛陷入冰點之際，一個充滿活力、帶著少年變聲期特有沙啞的嗓音從店鋪后面堆滿雜物的樓梯上響起：
“老師！是客人嗎？哇！好酷的劍！”伴隨著噔噔噔的下樓聲，一個身影敏捷地跳了下來。
這是個約十歲的少年，身形瘦削矮小，穿著一身略顯寬大的青綠色法師學徒長袍，袍子邊緣沾著點綠色的顏料和不知名的粉末。他有一頭亂糟糟的、如同鳥窩般的深棕色卷發(fā)，一雙眼睛又大又圓，如同兩顆生機勃勃的綠寶石，此刻正閃爍著毫不掩飾的好奇和興奮光芒，在斯蒂諾、本，尤其是兜帽下的賈身上滴溜溜地轉(zhuǎn)著。他的鼻尖上還沾著一點灰，笑容燦爛得如同裂蹄巷里罕見的一縷陽光。
“佩羅，”贊達拉的聲音依舊冰冷，但似乎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回樓上去，把‘靜謐之塵’的配方抄十遍。”
“啊？又抄啊老師？”名叫佩羅的少年頓時垮下臉，但那雙綠寶石般的眼睛依舊亮晶晶地看著本杰明等人，“可是有客人耶！還是精靈客人！老師您不是說過要廣結(jié)善緣、實踐出真知嘛！”他像只靈活的猴子，幾步就躥到柜臺邊，無視了贊達拉冰冷的視線，笑嘻嘻地對斯蒂諾說：“嘿！大叔！你們找老師干嘛？占卜？買藥？還是想學點‘小把戲’？”他調(diào)皮地眨了眨眼，手指尖冒出一小簇極其微弱、如同螢火蟲般的綠色光點，轉(zhuǎn)瞬即逝。
斯蒂諾被這突然冒出來的活寶逗樂了：“小兄弟眼光不錯！我們想請你老師幫個忙，占卜一個……東西的下落。”他隱晦地指了指本背后的包裹。
佩羅立刻看向贊達拉，雙手合十做哀求狀：“老師！幫幫他們嘛！你看這位精靈大哥多酷！還有這位背著大包裹的大哥，一看就是有故事的人！占卜一下嘛！我保證今天把配方抄完！不！抄二十遍！”
贊達拉沉默地看著自己這個活蹦亂跳、與這陰暗店鋪格格不入的學徒，又看了看眼前三個明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訪客，尤其是本背后那包裹里傳來的、讓她沉寂靈魂都感到一絲悸動的奇異波動。她最終極其輕微地、幾乎難以察覺地點了一下頭，如同枯枝折斷般的聲音響起：“東西，放桌上。”
本深吸一口氣，解下背上的包裹，小心地一層層揭開亞麻布。當那鑲嵌著寶石、流淌著溫潤微光、劍柄處暗金螺旋紋路流轉(zhuǎn)的諾穆安森劍鞘完全顯露在昏暗店鋪的空氣中時，仿佛連漂浮的塵埃都凝滯了一瞬。
贊達拉那如同古井般的黑眸驟然收縮！她死死盯著那劍鞘，身體第一次出現(xiàn)了明顯的僵硬。佩羅更是張大了嘴巴，綠眼睛里充滿了純粹的、孩童般的驚奇：“哇哦……好……好漂亮！它在發(fā)光！”
贊達拉沒有理會學徒的驚嘆。她伸出枯瘦的、布滿細密疤痕的手，并未直接觸碰劍鞘，而是懸停在劍柄上方約一寸處。她的手指開始以一種極其復雜、違背常理的角度和節(jié)奏舞動起來，指尖劃過空氣，留下淡淡的、肉眼幾乎難以捕捉的銀色軌跡。同時，她口中發(fā)出低沉、模糊、如同砂礫在沙漠風暴中摩擦的音節(jié)，那不是任何已知的語言。
店鋪內(nèi)本就昏暗的光線仿佛被無形的力量吸走，變得更加幽暗。空氣中彌漫的草藥味被一股濃烈的、如同烈日炙烤下滾燙沙礫的氣息取代。贊達拉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那深黑的雙眸仿佛失去了焦點，變得空洞而遙遠，倒映著某種急速變幻、常人無法理解的景象——破碎的沙漠、崩塌的星辰、咆哮的熔巖……以及一道貫穿了所有混亂景象的、如同晨曦般溫暖而堅韌的金色光芒！
她的吟誦聲越來越急，手指的舞動快得只剩殘影！突然，她身體猛地一震，如同被無形的重錘擊中，懸在劍鞘上方的手劇烈地痙攣了一下！
“呃！”一聲壓抑的痛苦悶哼從她緊抿的唇間逸出。
“老師！”佩羅驚呼，想上前卻被斯蒂諾一把拉住。
贊達拉強行穩(wěn)住身形，空洞的雙眼死死“盯”著劍鞘，仿佛在與某種強大的力量對抗。幾個破碎的音節(jié)如同泣血般從她喉嚨里擠出：
“碎片……東方……金絲雀的……囚籠……洛爾坦……謊言與黃金的……心臟……光明……在陰影深處……低語……”
最后一個音節(jié)落下，贊達拉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氣，身體一晃，向后踉蹌一步，被眼疾手快的佩羅連忙扶住。她臉色慘白如紙，大口喘著粗氣，深黑的眼眸重新聚焦，里面充滿了疲憊與一絲……驚悸？她不再看那劍鞘一眼，仿佛它是什么燙手山芋。
“洛爾坦……”斯蒂諾咀嚼著這個名字，臉色變得凝重起來，“拜特寧帝國的首都……那個傳說中連地磚都鑲金的‘金絲雀之國’？”
本的眼神銳利如刀，緊緊握住“守夜人”的劍柄：“碎片在那里？在帝國的核心？”
贊達拉推開佩羅攙扶的手，聲音虛弱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終結(jié)感：“預言已說。離開。”她轉(zhuǎn)過身，步履有些蹣跚地向店鋪后面堆滿雜物的陰影走去，仿佛耗盡了所有精力。
佩羅看著老師疲憊的背影，又回頭看看那依舊散發(fā)著微光的劍鞘和眼前三個神色各異的訪客，綠寶石般的眼睛里閃爍著前所未有的、混合著擔憂與巨大好奇的光芒。他猶豫了一下，突然像下定了決心似的，猛地挺起瘦弱的胸膛，對著斯蒂諾和本大聲說道：
“喂！你們要去洛爾坦對吧？那個遍地黃金、但也遍地壞蛋的地方？帶上我！我對預言術(shù)很有研究的！雖然老師總說我學藝不精……但我可以幫忙！我能點火，還能讓水跳舞！而且……”他挺了挺身上那件寬大的青綠色學徒袍，努力做出可靠的樣子，“我認識路！我……我聽說過很多拜特寧的故事！老師這里悶死了，我要去冒險！去實踐！去親眼看看‘金絲雀的囚籠’是什么樣！”他越說越興奮，臉頰都激動得泛紅，完全不顧身后陰影里贊達拉那驟然變得更加冰冷、卻并未出言阻止的沉默。
斯蒂諾摸著下巴，看著眼前這個充滿活力、眼神清澈又帶著點狡黠的小法師學徒，又看了看本和賈。本的目光在佩羅那充滿渴望的綠眼睛和贊達拉隱入黑暗的背影之間徘徊，最終化為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輕輕點了點頭。賈的兜帽微微轉(zhuǎn)向佩羅的方向，冰冷的視線如同實質(zhì)般掃過少年興奮的臉龐，最終歸于無聲，算是默認。
裂蹄巷的臭氣被甩在身后。哈羅德城邦的輪廓漸漸消失在西方。這一次，隊伍中多了一個嘰嘰喳喳、如同初生麻雀般充滿活力的青綠色身影。
“嘿！精靈大哥！你的耳朵真的那么尖嗎？”
“本大哥！你的新劍好帥！能給我看看嗎？”
“斯蒂諾大叔！你的袖弩能射多遠？能打中天上飛的老鷹嗎？”
“我們真的要去洛爾坦嗎？聽說那里的蜂蜜蛋糕比金子還貴！我們能嘗嘗嗎？”
佩羅的問題如同連珠炮，充滿了孩子對未知世界的無限憧憬。他背著一個小小的、塞滿了各種古怪小瓶、卷軸和零食的包袱，青綠色的學徒袍在風中翻飛，如同一片生機勃勃的嫩葉，莽撞地闖入了這支追尋著古老圣劍、背負著沉重使命的隊伍。馬蹄踏過初春的原野，揚起淡淡的塵土，指向東方——那片被黃金與謊言籠罩的帝國腹地，拜特寧的心臟，金絲雀的囚籠，洛爾坦。諾穆安森的下一個碎片，就在那炫目光芒下的陰影深處，靜靜等待著它的召喚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