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碼字與碼磚
- 陳海津
- 839字
- 2022-05-26 14:13:48
渡船
船,對于自小生長在海邊的我來說再平常不過了,但似乎也只局限于小漁船。很長一段時間里,我總是無法理解“輕舟已過萬重山”或是“沉舟側畔千帆過”所描寫的意境。在我有限的詞匯量里,能和船搭上關系的永遠是“飄搖”。
在那交通不是很發達的年頭,北上求學,我們大多選擇了“飄搖”過海。第一次坐“大船”的經歷,其實和懷孕一樣——一開始驚喜,繼而不適,嘔吐,然后死去活來的賭咒發誓:以后再也不生了。這時候我們才發現,其實我們見過“大風大浪”,但都未曾經歷過“大風大浪”。如果你能支撐到晚上還在甲板上,那時四顧茫茫,一切如黑漆一般,黑,閉上眼睛的那種黑。一種莫名其妙的恐懼會爬上你的心頭,此時,你會明白,海盜的靈魂該是多么強大而孤獨。
其實我對船作為“交通工具”的真實體會更多地來自珠江上的渡船。珠三角水系發達,渡船是一種直接而愜意的到達方式。這和海島的“出海”概念完全不同,“出”是漫游式的,“渡”是點對點的。而與之相匹配的是一種“漫城市”的生活方式。但在“一橋飛架南北,天塹變通途”的今天,這有點不合時宜了。只是偶爾經過天字碼頭,“哐當”的渡船靠岸聲能把你拉回到二十世紀的七八十年代。
如你真想切身感受那個年代的渡船,可以選擇凌晨時分去搭第一班渡船。這班船一般乘客不多,船體照例破舊,甲板與碼頭連接的閘門被踩得光可鑒人。乘客多是早起的上了年紀的廣州人,他們安祥地坐在凳子上,眼神憂郁地看著江水,水波輕輕拍著船身,發出有節奏的“嘩嘩”聲。早晨的第一縷陽光從船舷射入,在天花板蕩漾出游移而快樂的光斑,這才是渡船的常態。他們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在這珠江兩岸移動。他們記得每一個細節,碼頭的“哐當”聲,船上的每一處破舊,岸邊的每一棟樓。夜晚時分,最后一班船靠岸,船長站在岸邊抽煙,工作人員拿著水管沖洗甲板。炎熱的夏天,工人會光著膀子,睡在碼頭的長椅上。暗夜里的那一刻,寂靜,還有拴著纜繩,靜靜泊在碼頭的渡船,仿佛使人想起那些美好的故事,以及故事里俊美、恬靜的容顏。
承載市民記憶的應該是這樣的碼頭與渡船風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