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碼字與碼磚
- 陳海津
- 1460字
- 2022-05-26 14:13:44
一個“巴迷”的自言自語
奧運會、世界杯、歐洲杯,每四年一次。
四年,似乎是一個刻度,從另一個方向刻畫著我們的人生。而作為巴西球迷,簡稱“巴迷”的我,選擇了世界杯這一刻度。
我出生的那個地方被稱為“足球之鄉”,這對我們來說是件非常值得驕傲的事情。后來長大了才知道,原來有無數個地方被叫作“足球之鄉”。這個發現多少讓人有些沮喪,還好,我還能告訴他們,吳崇文就來自我們那兒,可再到后來,就沒人知道吳崇文是誰了。
印象中,小學的體育課永遠是,女孩子在跳繩,男孩子在那塵土飛揚的操場上,幾十人追著個足球,而那個足球似乎永遠是破破的、未充滿氣的。我們的體育老師是去過省城踢球的,從他的那些故事里,我們知道了“巴西”“香蕉球”“貝利”……他向我們演示了無數次的“香蕉球”,可我覺得沒有一次像香蕉的,但我們還是拼命地鼓掌。
1982年暑假的一個下午,熱得膠著,感覺樹上的蟬都叫得奄奄一息。同學倫盛情邀請我去瞻仰他們家的十四寸“黑白彩電”,之所以是“黑白彩電”,那是因為在電視機前加了一張膠片的緣故。倫家里有“南洋”關系,所以成了那時候少數能擁有電視的家庭。對此,我脆弱的自尊是受了一點點打擊的,但在和母親無數次確認我們家沒有“南洋”關系之后,我接受了倫的邀請。而也正因為這一次的瞻仰改變了我,讓我在此后成為了一個徹頭徹尾的“巴迷”。

也許是冥冥中注定,那天電視上播放的是巴西對意大利的比賽,也就是之后“巴迷”們無限懷念的那場比賽。多年后,當我第一次看到那場比賽的彩色版時,我一直認為那是另一場比賽。而直到今天我也才明白,為什么蘇格拉底在比賽結束后為勝利的意大利隊鼓掌,為什么1986年他會在頭上扎起了小布條。因為后來他說:“巴西足球其實在1982年已經死去,后來我們踢得和別人都一樣。”這話聽起來是多么的殘忍,原來我在巴西足球死去的那一年成為了“巴迷”。而我也在32年后承認了巴西足球的死亡。所有的球迷最終喜歡哪支球隊,取決于你第一次喜歡上哪支球隊。這多少有點像初戀。
1986年,我喜歡上了馬拉多納,但阿根廷也只能成為我的第二,排在巴西之后。
1990年,我的第二干掉了我的第一。1994年,幾個哥們省吃儉用湊錢在那著名的石牌村租了個單間,就為了看世界杯。馬拉多納被驅逐的那天,資深“阿迷”高佬對我們說:“我的世界杯結束了。”那時候開賽才第三天。可他還是懷著悲痛和我們支撐到了決賽。決賽,不甘寂寞的我們跑去了錄像廳。錄像廳里,周邊是泣不成聲的意大利女球迷,看著巴喬憂傷的背影,我們惡狠狠地歡呼,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快感。十二年來,巴西第一次給我們帶來了徹頭徹尾的歡樂。
1998年的決賽,我們在酒吧,早早地霸占了一個最好的位置,老王鄭重地穿上了巴西球衣,而我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巴西0∶2的時候,老王說,走。我們魚貫而出,從來沒有走單走得如此理直氣壯。走到路邊小賣部,小賣部的電視也在放著比賽,老王說,再喝一瓶吧。我知道他還有些不舍。后來大家都知道了,法國再進一球,0∶3。老王怒砸酒瓶,高佬拍著我們的肩膀說:別哭,阿根廷那天輸的時候我都很堅強。
2002年,巴西再次給我們帶來了歡樂,而這一次似乎還讓我看到了巴西回歸的苗頭。
2006年,失望。2010年,再次失望。2014年,巴西崩潰了,而這一次,我沒有悲傷,沒有憤怒。我靜靜地關掉了電視,然后寫下了下面這段話:巴西足球和巴西音樂本是一對孿生兄弟,巴西足球之所以強大,那是因為他們骨子里的節奏。這樣的節奏誕生了很多單車少年,加林查、蘇格拉底、濟科、貝貝托、羅納爾多……桑巴是一種歡樂,一種肆意。可如今的桑巴人卻唱起了搖滾,“鐵血”毀滅了節奏,如同無頭蒼蠅。
巴西之死,夏蟲語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