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20章 一次回顧

我的學生時代啊!我生命的那一階段,從童年到青年——看不見覺不出,一天天過去——就那么無聲無息地流逝了!回顧那條流水,如今已成了蔓草叢生的干渠。讓我來看看吧,沿途是否還留下點什么痕跡,可讓我想起那水是如何奔流的。

剎那間,我就又坐在大教堂里了。每個星期天早上,為了上教堂,我們都先在學校集合,然后一起去那兒。泥土的氣息,陰暗的空氣,與世隔絕的感覺,縈回在黑白相間的拱形樓座和側廊間的風琴聲,如同一對翅膀,把我?guī)Щ氐竭^去,進入半睡半醒的夢中,在往日的上空翱翔。

我已不是學校里最差的學生,在幾個月內,我已超過了好幾個同學,不過那個考第一名的學生在我看來是個非凡的人物,和我相距甚遠,高不可攀,令我目眩。愛格妮斯則說“不見得”,可我說“是這樣”,同時告訴她,那個了不起的人積累和掌握的知識之多,她簡直難以想象。但是她卻認為,即使像我這樣一個抱負較少的人,到時候也可以趕上他。他不像斯蒂福思那樣私下是我的密友,公開是我的保護人,不過我對他一直恭而敬之。我想知道的主要是:離開斯特朗博士學校后他會成為怎樣一個人,人們會用什么辦法來不讓他取得任何地位。

可是,突然有一個人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這是誰呢?是我所愛的謝珀德小姐。

謝珀德小姐是奈廷格爾小姐學校的寄宿生。我愛慕謝珀德小姐。她是個小巧可愛的女孩,穿一件緊身短上衣,圓圓的臉蛋,一頭淡黃色的鬈發(fā)。奈廷格爾小姐學校的學生也到大教堂做禮拜。我沒法看我的公禱書,因為我得看謝珀德小姐。唱詩班唱歌時,我只聽到謝珀德小姐的聲音。祈禱時,我心里暗暗把謝珀德小姐的名字放進禱文里,把她放在王室成員[120]之中。有時候在家里,在我自己的房間里,我會情不自禁地大叫起來,“啊,謝珀德小姐!”

有一陣子,我對謝珀德小姐的心事捉摸不透,不過到后來,多虧命運之神眷顧,我們在舞蹈學校里遇見了,謝珀德小姐成了我的舞伴。我的手碰到了謝珀德小姐的手套,只覺得一陣酥麻的感覺直透穿著外套的右臂,一直向上,再從我的頭發(fā)梢冒出。我并沒有對謝珀德小姐說什么甜言蜜語,不過我們倆彼此心領神會。謝珀德小姐和我生來就是一對兒。

我為什么要送謝珀德小姐十二顆巴西核桃做禮物,我自己也不明白。巴西核桃并不能表達愛情。巴西核桃,不管你把它包成什么樣子,都很難包得像模像樣;巴西核桃還很難弄開,你就是用房門來軋也不容易軋開,而且軋開了也是油膩膩的;可我卻認為,送這東西給謝珀德小姐挺合適的。我還給謝珀德小姐送過松軟的果仁餅干,還有數(shù)不清的橘子。有一次,我在存衣室里吻了謝珀德小姐。真讓人心醉神迷!第二天,我聽到流言蜚語說,為了要矯正謝珀德小姐走路時腳尖向內,奈廷格爾小姐要給她戴上腳枷。我聽了后難受極了,憤慨極了!

謝珀德小姐既然是我生活中唯一所思所想的人,我怎么又會跟她分手的呢?我也弄不清這是怎么回事。然而謝珀德小姐和我之間漸漸變得冷淡了。謝珀德小姐的悄悄話傳到了我的耳中,說是她不希望我老是瞪眼盯著她,還公開承認說,她喜歡的是瓊斯少爺——喜歡瓊斯少爺!一個什么長處都沒有的男生!我跟謝珀德小姐之間的隔閡不用說,更深了。后來,有一天,我遇見奈廷格爾小姐學校的女生出來散步。謝珀德小姐經(jīng)過我面前時做了個鬼臉,還沖自己的同學笑了起來。這下全完了。一生——就像是一生,反正是一回事——的戀情全完了。早禱的禱文里沒有了謝珀德小姐的名字,王室成員中也不再有她了。

我在學校中的地位又提高了,沒有一個人來打破我的平靜。現(xiàn)在,我對奈廷格爾小姐學校里的那班年輕姑娘不再客客氣氣了,而且即使她們的人數(shù)是原先的兩倍,她們的漂亮是原先的二十倍,我也不會愛上她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了。舞蹈學校的舞蹈課在我心里成了讓人厭煩的玩意兒,我真弄不明白,那班女孩子為什么不能自己跳,老把我們也拉進去。我在拉丁文詩歌方面已經(jīng)大有長進,可在系鞋帶方面就不大注意了。斯特朗博士當眾說我是個前途無量的青年學子。狄克先生聽了欣喜若狂,我姨婆在下一班郵車給我寄來了一個幾尼。

這時,一個年輕屠夫的影子出現(xiàn)了,就像《麥克白》里那個戴頭盔的幽靈[121]。這個年輕屠夫是個什么人呢?他是坎特伯雷年輕人中的一霸。大家好像都模模糊糊地相信,由于他用牛油涂頭發(fā)就有了超凡的力氣,所以連成年的漢子也打得過。他是個寬臉、粗脖子的年輕屠夫,兩頰長著通紅的橫肉,有著一肚子壞水和一張臭嘴。他那張臭嘴主要用來詆毀斯特朗博士學校的年輕學生。他公開說,要是他們想要挨幾下,他就給他們來幾下。他還點了他們當中一些人的名(其中也有我)。他說他只需要一只手,另一只手綁在背后,就可以把他們打得趴下。他攔路襲擊年紀較小的同學,朝他們沒有任何防護的頭上打,而且還當街向我挑戰(zhàn)。為此我決定跟這個屠夫打一場。

時間是一個夏天的傍晚,地點在一個墻角的草洼中。我如約在那兒跟這個屠夫見了面。事先我挑選了幾個同學為我助陣,為屠夫助陣的是另外兩個屠夫、一個年輕的小店主和一個掃煙囪的。一切準備就緒,我和那個屠夫相對而立。一眨眼的工夫,那個屠夫就在我的左眼上點亮了千萬支蠟燭。再一眨眼的工夫,我就不知道墻在哪兒,我自己在哪兒,其他人在哪兒了。我也分不清哪個是我哪個是屠夫了,我們一直糾纏在一起,扭打在一起,在那片慘遭蹂躪的草地上翻來滾去。有時,我看到屠夫血流滿面但仍沉著不慌;有時,我就什么也看不見,只是坐在助陣人的膝上,張嘴直喘氣。有時,我發(fā)瘋似的朝屠夫沖去,揮拳猛擊他的臉,把我自己的指節(jié)都打破了,可似乎一點都沒使他慌張。最后,我從昏迷中醒過來了,腦袋暈得厲害,像是從昏睡中醒來。我看到屠夫在另兩個屠夫、掃煙囪的和小店主的祝賀下,披上外衣,揚長而去。根據(jù)這一情況,我猜想(完全正確),勝利是屬于他的了。

同學們把我弄回家中,我的樣子很慘。他們在我的眼睛上貼了生牛肉,傷處用醋和白蘭地涂擦,還發(fā)現(xiàn)我的上嘴唇腫了一大塊。我在家里待了三四天,樣子很難看,眼睛上還戴著一個綠色的眼罩。要是沒有愛格妮斯像姐姐般照顧我,安慰我,念書給我聽,使時光過得輕松愉快,我真要悶死了。我把心里的話全都跟愛格妮斯說了,把屠夫的事,他怎么欺負我等等,全都告訴了她。她認為,我除了跟那個屠夫打上一架之外沒有別的辦法,可我跟屠夫打架的事讓她怕得發(fā)抖。

時光不知不覺地悄悄過去,現(xiàn)在亞當斯已不再是班長,他不當班長已經(jīng)很久了。他早就離開學校了,因此當他回到學校看望斯特朗博士時,除了我之外,認識他的人已經(jīng)不多了。亞當斯差不多很快就要有律師資格,戴上假發(fā),做辯護人了。我發(fā)現(xiàn)他比以前我所認識的更謙遜了,外表也沒有以前那么神氣了,這一點使我頗為詫異。他還沒有震驚世界,因為照我看來,世界差不多仍是老樣子,跟他沒有加入進去時幾乎一個樣。

現(xiàn)在有了一段空白時期,在這段時期中,詩歌中和歷史上的勇士們像是沒完沒了似的,威武地列隊而過。在他們后面跟著而來的是什么呢?現(xiàn)在,我是班長了!我朝下看著我下面的那排學生,對其中那些讓我想起我初來時情景的同學,我都特別加以照顧。往日的那個小家伙仿佛跟我無關了。我所記得的他,好像只是件遺落在人生道路上的什么東西——像是件我從旁經(jīng)過的什么東西,而不是過去的我——幾乎把他看成另外一個人了。

還有,我第一天在威克菲爾先生家見到的那個小女孩呢?她在哪里?她也不見了。代替她在這個家里到處活動的是那個畫中人最完美的化身,而不再是一個畫中人的孩子了。愛格妮斯,我親愛的妹妹(我心里這樣稱呼她),我的良師和摯友,一切受到過她恬靜、善良、克己精神感化過的人的福星,現(xiàn)在已經(jīng)完全長成一個大姑娘了。

在這段時間里,我長大了,模樣變了,知識積累起來了,除了這些之外,我還有別的什么變化嗎?有。我身上有了帶鏈子的金表,小指上戴了枚戒指,穿上了燕尾服,還在頭發(fā)上抹了好多熊油[122]。頭發(fā)上的熊油再加上手指上的戒指,樣子實在不好看。我又戀愛了嗎?是的。我崇拜起拉金斯家的大小姐來了。

拉金斯家大小姐不是個小姑娘了。她是個高個子、深膚色、黑眼睛、身材苗條的成年女子。拉金斯家大小姐已不是個小雛兒,因為最小的拉金斯小姐都不是小雛兒了,而拉金斯家大小姐比她最小的妹妹至少大三四歲。也許她已經(jīng)三十來歲了。我對這位小姐的熱戀簡直是出了格。

拉金斯家大小姐認識好些軍官,這簡直讓人無法忍受。我親眼看到他們在大街上跟她說話。我看見,他們一見到她那頂軟帽(她對軟帽很有鑒賞力),在她妹妹的軟帽陪襯下一起從人行道上過來,就穿過馬路,迎上去會她。她又說又笑的,好像很喜歡這樣。我花了很多空閑時間有意在街上來回溜達,為了想碰見她。一天中,我要是能對她鞠上一個躬(我因為認識她父親拉金斯先生,所以等于認識她,可以給她鞠躬),那一天我就會感到格外高興。有時,我也得到過這一鞠躬的榮幸。在賽馬舞會的那個晚上,我知道拉金斯家大小姐會跟那些軍官跳舞,我要承受巨大的痛苦,要是這世界上還有公道的話,我的痛苦總該得到一點補償吧。

我對拉金斯家大小姐的迷戀使得我飲食無味,還使得我不斷地結上最新的絲領巾。不穿上我最好的衣服,不把我的靴子一遍遍地擦得雪亮,我就不放心。我覺得,好像只有這樣,才較為配得上拉金斯家大小姐。凡是她的東西,或者是跟她有關的東西,我都視為至寶。拉金斯先生(一位粗魯?shù)睦霞澥浚p下巴,臉上有一只眼睛不會轉動),讓我覺得非常有趣。每當我遇不上他女兒的時候,我就到能遇見他的地方。對他說,“你好嗎,拉金斯先生?小姐們和府上的人都好嗎?”也許是因為話說得太露骨,我的臉都紅了。

我老琢磨自己的年齡。你說我只有十七歲,你說對拉金斯家大小姐來說十七歲太年輕了,那有什么關系?再說,幾乎用不了多久,我就二十一歲了。傍晚,我經(jīng)常在拉金斯家門外散步,看到軍官們走進屋去,聽到他們在客廳里交談,或者拉金斯家大小姐在那兒彈豎琴,我心如刀割。有兩三次,我甚至在這家人都上床睡覺之后,仍像有毛病似的,癡情地在他們家周圍轉圈子,心里猜測,哪一間是拉金斯家大小姐的臥室(我現(xiàn)在敢說,當時我一定把拉金斯先生的臥室錯當成她的了),同時希望突然發(fā)生一場大火,而聚在那兒的人全都嚇呆了;我則背著一架梯子,沖過人群,把梯子豎在她臥室的窗口,抱著她把她救了出來,接著又回去搶救她留在臥室里的東西,結果葬身在烈火之中。因為一般來說,我的戀情是沒有私心的,因此我覺得,我要是能在拉金斯家大小姐面前一顯身手,然后死去,也就心滿意足了。

一般來說是這樣,但并非永遠如此。有時候,我眼前也會出現(xiàn)較為美滿的幻景。當我穿著打扮起來(得花兩個小時)去參加拉金斯家的盛大舞會時(盼望了三個星期),我就以美好的想象來滿足自己的幻想了。我想象自己鼓起勇氣,對拉金斯家大小姐表白。我想象拉金斯小姐把自己的頭依偎在我的肩膀上,說,“哦,科波菲爾先生,我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嗎?”我想象第二天早上,拉金斯先生親自來拜訪我,對我說,“我親愛的科波菲爾先生,我女兒把一切都告訴我了。你年紀小一點不礙事。這兩萬英鎊是給你們的。你們好好去過幸福的日子吧!”我想象姨婆大發(fā)慈悲,為我們祝福;狄克先生和斯特朗博士都來參加我們的婚禮。我相信——我的意思是說,現(xiàn)在回憶起來,我相信——我是個明白事理的人,我也敢說,我并不輕浮自負。不過盡管如此,我的這一切幻想依舊繼續(xù)產(chǎn)生。

我來到那座迷人的仙宮,里面燈火輝煌,人聲喧鬧,音樂悠揚,鮮花繽紛,軍官云集(我見了最難受),當然還有拉金斯家大小姐,艷麗照人。她穿一身藍色衣衫,頭上戴幾朵藍色花朵——勿忘我。其實她哪里還用得著戴勿忘我啊!這是我第一次被邀請參加真正的成年人聚會,所以有點不自在,因為我好像跟誰都沒有來往,大家對我似乎都無話可說,只有拉金斯先生例外。他問我,同學們都好嗎,其實他根本不需要問這種話,因為我不是來這兒讓人揭短的。不過,當我在門口待了一會兒,看著我心中的女神,飽了一陣眼福之后,她來到我的跟前——她呀,就是拉金斯家大小姐!——親切地問我跳不跳舞。

我鞠了一個躬,結結巴巴地說:“我只跟你跳,拉金斯小姐。”

“不跟別人跳?”拉金斯小姐問道。

“不管跟別的什么人跳,我都覺得沒有意思。”

拉金斯小姐笑了起來,臉上泛起紅暈(或許是我覺得她臉紅了),說:“等下一次,我很樂意跟你跳。”

到時候了,當我走上前去時,拉金斯小姐卻帶著疑慮說道:“我想,這是華爾茲。你會跳華爾茲嗎?要是不會,貝利上尉……”

可是我會跳華爾茲(而且碰巧跳得相當好),因此就帶著拉金斯小姐上場。我硬把她從貝利上尉身邊拉過來,毫無疑問,貝利上尉一定很難受,不過我才沒把他當一回事呢!我不也難受過嗎?我跟拉金斯家大小姐跳華爾茲了!至于在什么地方跳,在哪些人中間,以及跳了多久,我一概弄不清了。我只知道摟著一位藍色天使,在無限幸福的狂喜中,如醉如癡地在舞池中旋轉,直到最后發(fā)現(xiàn)我跟她單獨在一個小房間中,坐在一張沙發(fā)上休息。她很欣賞我插在紐扣眼里的一朵花(一朵粉紅色的山茶花,花半克朗買的),我就摘下送給了她,并且說:“我要求換你的一件無價之寶,拉金斯小姐。”

“真的!是什么呀?”拉金斯小姐問道。

“你戴的一朵花,我會像守財奴珍愛金子一樣珍愛它。”

“你是個有膽量的男孩,”拉金斯小姐說,“拿去吧!”

她給了我一朵花,并沒有不高興的樣子。我把花放到唇邊吻了吻,然后把它放進胸口。拉金斯小姐笑著把一只手伸進我的胳臂彎,說:“現(xiàn)在,你把我?guī)Щ氐截惱衔灸莾喝グ伞!?

我正在回味這一美好的相會和華爾茲舞時,拉金斯小姐又來到我的跟前,還攙著一位相貌普通的年長紳士,此人整個晚上一直都在玩惠斯特牌。拉金斯小姐說:“哦,這位就是我那位有膽量的朋友!科波菲爾先生,切斯特爾先生想要認識認識你呢。”

我馬上覺出他是這一家的朋友,心里大為高興。

“我很佩服你的眼力,科波菲爾先生,”切斯特爾先生說,“你有這種眼力是很了不起的。我想,你對啤酒花大概不太熟悉吧。我是個種植園主,種有大量啤酒花。要是你什么時候想到我們那一帶——阿什福德一帶——游覽一下我們那個地方,歡迎你來,你愛住多久就住多久。”

我對切斯特爾先生表示了衷心的謝意,并和他握了手。我覺得我正在一個幸福的夢中。我又跟拉金斯家大小姐跳了一曲華爾茲。她說我華爾茲跳得好極了!我在一種說不出有多幸福的心情下回到家里,整個晚上,腦子里都想象著手臂摟住我心愛的女神的藍色腰肢,跳著華爾茲。此后好幾天,我一直都沉浸在如癡如狂的回憶之中。不過我再也沒有在街上見到她,去她家也見不到她。我只好用那神圣的盟物——那枯萎的花朵,來對這種失望略作安慰了。

“特洛伍德,”一天晚飯后,愛格妮斯對我說,“你猜明天誰要結婚了?一個你愛慕的人。”

“我想不會是你吧,愛格妮斯?”

“才不是我呢!”她從正在抄著的樂譜上抬起一張高興的臉,說,“你聽到他說的話了嗎,爸爸?——結婚的是拉金斯家大小姐啊。”

“跟……跟貝利上尉?”我只有氣力問這句話。

“不,不是跟貝利上尉。是跟切斯特爾先生,一個種啤酒花的。”

大約有一兩個星期,我的心情沮喪至極。我摘下了戒指,穿上自己最差的衣服,不再抹熊油,還不時對著拉金斯小姐那朵枯萎的花唉聲嘆氣。這時候,我對這種生活已經(jīng)有些厭倦了,而且那個屠夫又對我進行了新的挑釁,于是我就扔掉那朵花,又到外面跟那個屠夫打了一架,光榮地把他給打敗了。

這件事,以及我重新戴上了戒指,又適量地抹起了熊油,是在我長到十七歲的那一年中,我到現(xiàn)在還能辨認出來的最后的痕跡。

主站蜘蛛池模板: 赤城县| 鄂温| 扶风县| 上犹县| 阿鲁科尔沁旗| 尤溪县| 临夏市| 漳平市| 陆川县| 康马县| 大石桥市| 福贡县| 房产| 桐梓县| 疏勒县| 方山县| 潞城市| 平定县| 沙雅县| 康保县| 新晃| 霸州市| 无极县| 崇礼县| 南靖县| 乌审旗| 台中市| 拉萨市| 佛山市| 京山县| 信阳市| 全椒县| 苏尼特右旗| 兰西县| 永泰县| 故城县| 利川市| 丰镇市| 得荣县| 年辖:市辖区| 于田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