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農村去

本屆勸學貸金考試的作文題是《畢業后的計劃》。我們閱覽應試者十六人的文卷，半數以上說畢業之后預備到農村去。

支持著我國的苦難的生命的是農村，充滿著慘痛的景象與故事的也是農村。預備為社會而獻身的青年當然想到農村去。

讓自己沒入于農村生活的過程中，把握住勞苦慘痛的全部體驗，這時候，對于農村衰落到這般地步的所以然，必然比較僅僅吞咽一些報紙雜志上的理論的人認識得深切；就把這認識灌輸給一般被政策與生活剝奪了受教育的權利的農人，使他們知道自己命運中的魔障究竟是什么：我們想，如果到農村去，最有意義的事便是這個。

假若憐憫農人的無知，想教他們識一些字；或者看他們拘守舊法，放棄地利未免可惜，想教他們學一點新的技術：這自然不能說全無意義，但實在有限得很。

從識字到解放農村，即使憑空談說，也只是一個迂回曲折的題目而已。技術改良，收成固然可以多一點，但一邊有年年月月加重的捐稅，另一邊又有往來無禁的“洋油”“洋布”，收成多一點何濟于事？

假若懷著“帶月荷鋤歸”那樣的詩情，想到今日的農村去嘗味“古人之樂”：這自然也是個人的自由。

但是，有無意義固然不必說了，其人只要有耳目與心靈，非陷落在幻滅的悲哀里不可。

《中學生》一九三二年九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