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飯過后，王府門口就來了馬車。

前來迎接的宮人，恭謹地立在府門兩旁。

方氏紅著眼，依依不舍地抱著朱景天。

朱景天依偎在她的懷里，懂事道：“娘親，天兒一定會乖乖聽話的。”

方氏聽了這話，差點哭出聲來。

謝茯苓帶著半夏，抱著佛經邁出王府的大門。

看見她，方氏露出一絲羞愧神色，都不敢抬頭。

謝茯苓余光都沒給，徑自抬腳往外走。

一個面相圓潤的小太監，笑嘻嘻地迎了上來，道：“世子妃，您請上馬車。”

朱陵游做事，真的絕。怕她不進宮，竟直接派了出宮接。

放眼整個后宮，哪家女眷有這樣的待遇？

流言，只怕已經在京中傳起來了！

謝茯苓腳一抬，拒絕了宮人的攙扶，自己鉆入馬車。

宮人轉頭看向朱景天，道：“景公子，請吧。”

朱景天抬起小手，朝方氏行了個禮，被宮人帶去了謝茯苓后面的一輛馬車。

車輪滾滾，緩緩駛向宮門。

今日，謝茯苓戴了兩根簪子，都是鍍銀的。

昨晚上，她思來想去，始終覺得玉不太好用。

玉簪一摔就碎了，傷人都很勉強，更別說殺人了。

金和銀，又太軟了。鍍銀的鐵簪，足夠硬，也足夠尖銳。

如果朱陵游想對她行不軌之事，她也能確保簪子能讓朱陵游斃命。

一路上，謝茯苓想了許多。不多時，馬車就停在了宮門口。

昨日來接謝茯苓的宮人，早就候在了宮門口。

人一到，直接帶去了鶴慶宮。

把謝茯苓和朱景天帶入大殿，宮人給兩人上了茶水，就動作麻利地退了出去。

朱陵游不在。寢殿內，安靜得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朱景天到底年紀小，等了會兒，就隱隱害怕起來。

小手，攥得緊緊的，臉色也有些發白。

那么丁點兒大的孩子，瞧著怪可憐的。

也不知道，進宮之前，他娘都跟他說什么了。

謝茯苓淡聲道：“你若站累了，便席地坐會兒，皇上來了，我為你擔著。”

朱景天倔強道：“天兒能堅持住，天兒要聽皇上的話，不能給世子妃惹麻煩。”

謝茯苓一愣。

他這家伙，小小年紀的，還挺有覺悟吶。

性子，也挺倔。

于是，她點頭道：“那你便站著吧。”

說完，她從一摞佛經之中，掏出一本話本，專心看了起來。

朱景天抬頭，小心又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她表情淡定，唇角甚至淺淺地向上彎著。

朱景天收回目光，又過了片刻，忍不住抬頭去看謝茯苓。

謝茯苓側眸，問道：“累了？”

朱景天點頭。

她用眼神示意道：“你坐我腳邊，我替你擋著些，皇上若是來了，我叫你。”

朱景天咬唇。沉吟片刻之后，他像貓兒一般，小聲道：“謝謝世子妃。”

說完，坐在了謝茯苓腳邊。

朱景天長得瘦小，謝茯苓的裙擺又很大，隨意一擋，就能完全擋住門口的視線。

謝茯苓收回目光，繼續看她的話本。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突然響起一道笑聲：“看什么呢？看的這么入神？”

神出鬼沒的，沒有一絲腳步聲。

謝茯苓不由得嚇了一跳。

還未來得及提醒朱景天，朱陵游就已經走到了她跟前。

朱陵游是從后殿來的，身上早已換上飄逸的常服，鞋子也早就不知脫到哪兒去了。

謝茯苓合上話本，屈膝行禮道：“臣婦請皇上安。”

說完，她小腿輕撞了一下已經在她腳邊睡著的朱景天。

撞了一下，朱景天沒動。

謝茯苓后背發涼，彎下腰去，準備拍醒朱景天。

這一幕，全然被朱陵游看在眼里。

朱陵游制止道：“小孩子嗜睡，別叫他。”

說完，招手叫來宮人，吩咐道：“把景公子抱到后殿去。”

等朱景天被抱走了，朱陵游望著謝茯苓，道：“朕方才問你的話，你還沒回答呢。”

說完，他伸出手，道：“讓朕也瞧瞧。”

明明是帶著笑，狹長的眸子卻黑沉沉的。

糊弄，肯定是糊弄不過去的。

謝茯苓索性光明正大地遞上話本，道：“回稟皇上，臣婦在看這個。”

朱景天滿意她的坦誠，接過話本，掃了一眼后，問道：“這東西，是南星的吧？”

“是。”謝茯苓回道。

朱景天的眼底閃過一絲陰郁。

捏著話本的力道，跟著重了幾分。

他露出一抹笑，對謝茯苓道：“南星眼光好，他喜歡的東西，向來都很有意思。”

謝茯苓垂下眼睫，道：“皇上若是喜歡這話本，您就拿去吧。”

朱陵游聞言，略微彎腰，氣息全都噴灑在她臉上，道：“朕可以拿的，只是這話本么？”

微熱的氣息，讓謝茯苓覺得窒息。

她忍著惡心，裝傻充愣道：“臣婦聽不懂皇上的話。”

聽不懂？

朱陵游笑了一聲，又湊近她些許，擠眉弄眼道：“南星不在京中，朕偷偷拿他點別的，怎么樣？”

留下暗示性十分強烈的一句話后，朱陵游就笑著去處理政事了。

謝茯苓被膈應得緊，一天下來，都在倒胃口。

午飯，朱陵游還特地派人給她送了許多好吃的來。

可，她根本吃不下。

到了下午，朱陵游另有要事，終于舍得派人送她出宮了。

一來一去，不說京城，光是皇宮和燕王府，就已經有宮人和下人說起了閑話。

下午的宮道上，有不少宮人在灑掃。

瞧見謝茯苓，就三三兩兩地湊在一堆，指指點點：

“皇上今日又把燕王世子妃接進宮了……”

“兩人還在鶴慶宮獨處，孤男寡女的，一連兩天了，真不知道在做什么。”

“世子妃都成親了，怎么還這么不安分？皇上可是她的妹夫啊！”

“一定是世子妃勾引皇上！”

“世子妃也太不要臉了吧？”

“……”

回了燕王府，下人們不僅偷偷打量她，還竊竊私語：

“你們說，皇上總接世子妃進宮做什么？”

“皇上是男人，世子妃是女人，男人跟女人之間頻繁見面，還能做什么？”

“不會吧？世子妃怎么可以做出對不起世子殿下的事情來？”

“好心疼世子啊！”

“……”

謝茯苓停下腳步。

她手拿佛經，站在院子中央，伸手隨意指了兩個下人：“你，還有你，過來。”

兩個下人受到驚嚇，小心翼翼地走過來，喚了聲“世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