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震估了一下時辰，現(xiàn)在，才是上午。

距離傍晚，還有好些個時辰。

賈震果斷道：“請郡王妃派人把郡王請回來，布控設(shè)伏，守護清河郡，以免清河郡落入嶺西王之手！”

嶺西王？

謝茯苓驚訝道：“嶺西王不是兵敗逃亡了嗎？”

又殺回來了？

賈震聲音沉重：“嶺西王逃往西虞，借兵二十萬，如今已打下大周西南三座城池了。”

“那豐城豈不是很危險？”謝茯苓面色凝重道。

謝柏仁，他就在豐城。

“相對豐城，清河郡更危險。”賈震道：“清河郡還得防范殷國來犯。嶺西王的人，興許已經(jīng)搭上殷國的線了。

屆時，兩國來犯，大周更是招架不住。勞駕郡王妃，立即請郡王回來備戰(zhàn)！”

謝茯苓聽了這話，眼皮狠狠跳動。

她冷冷道：“賈將軍，你應(yīng)該知道，清河郡的地方禁軍，總共只有一千人。一千人，如何抵擋二十萬人？

難道，要朱南星拿血肉之軀護清河郡？你覺得，能護得住？”

朱陵游惡毒，下屬愚笨。一出事，就想逮著朱南星薅。

在他們眼里，有把朱南星當(dāng)人嗎？沒有！

賈震眉頭緊皺，不知該如何回答。

謝茯苓繼續(xù)道：“通傳的消息，清河郡已經(jīng)收到了，也會看著辦。”

賈震愣住：“郡王妃……”

謝茯苓起身道：“賈將軍若想休息，請前往鎮(zhèn)上驛館，我還有事，就不奉陪了。”

說完，抬腳步出了花廳。

出了園子，她深吸了一口氣。

空氣中，飄著一股鞭炮燃燒后的味道。

明明是喜慶的年味，可，謝茯苓卻聞出了戰(zhàn)火和硝煙的錯覺。

心，莫名的有些空落落。

她握緊手中的劍，心里才有了踏實的感覺。

離開浮春園后，謝茯苓走在府中，招來夏冰：“你騎馬進山，把朱南星叫回來。就說，我有事跟他商議……”

夏冰應(yīng)聲離開。

一個時辰后，朱南星才趕回來。

他沒下馬，坐在馬背上問門口的下人：“定南軍大營來的人呢？”

下人回道：“去驛館了。”

朱南星打了馬，往鎮(zhèn)上去。

謝茯苓出門來，一人一馬已經(jīng)到河對岸了。

她愣了愣，站了會兒，便拎了鞭子往河邊去。

河灘上，積雪未化。流淌的河水，倒映著藍天白云的影子。

河面平緩而又寧靜，殊不知，一腳踩進去，能淹沒人的大腿。

若是不慎摔進去，淹死人也是可能的。

河岸兩邊，砌了堤壩。

石縫之間，纖細的迎春花枝和柳枝隨風(fēng)搖曳，在水里映下影影綽綽的倒影。

“嘩啦！”謝茯苓丟下一塊石頭。

漣漪，隨即在河面蕩開。

夏冰跟在她身后：“你生氣了？”

謝茯苓沒有答話，而是吩咐道：“夏冰，給我撿點石頭來，要小的、薄的。”

“好吧。”夏冰拿著劍，跳下河堤。

他拉起袍擺，彎腰去撿鵝卵石。

很快，就撿了一堆，跳上岸，把石頭擺在謝茯苓面前，問道：“這些夠么？”

謝茯苓道：“不夠，再撿點。”

夏冰又去撿了一大堆。

朱南星去了驛館，又去了郡守府。

回來，謝茯苓正獨自站在河岸邊，一顆又一顆地往水里丟石頭。

夏冰和青枝遠遠站著。

干嘛呢這是？

朱南星跳下馬背，大步走到謝茯苓旁邊：“打水漂呢？”

謝茯苓沒回答。

朱南星拿眼神問夏冰：這是怎么回事？

夏冰三棒子打不出一個悶屁，一聲不吭。

朱南星笑了一聲。

他彎腰撿起一塊石頭，膝蓋彎曲，重心下沉，練了腰力和臂力，對著河面，把石頭扔了出去。

“嘩啦……”一朵接一朵的水花濺起。

一共濺起七次水花。

朱南星厚著臉皮湊到謝茯苓面前，笑著問道：“我打的水漂漂亮吧？要不要我教你？”

“你見過賈震了？”謝茯苓問道。

聲音很冷淡。

朱南星隨口道：“見了。”

說完，彎腰撿起一塊石頭，再次打出去。

又是五朵水花。

謝茯苓側(cè)眸看他：“所以，你準(zhǔn)備怎么做？”

朱南星道：“召集人馬，備戰(zhàn)。”

謝茯苓聽了，不由得譏諷道：“以你血肉之軀，駐守一方安寧？一千地方軍，防備二十萬叛軍？”

聽到這話，朱南星笑問：“怎么，你不相信我有能力守住清河郡？”

謝茯苓沒什么表情。

先前，她還在為朱南星鳴不平。

她吩咐夏冰進山，讓朱南星回來找她，想商議一下，設(shè)個法子，讓朝中調(diào)兵支援。

卻不料，朱南星一回來，直接去找了賈震。

回來，干脆直接要備戰(zhàn)了。禁軍都沒有，拿什么備戰(zhàn)？

謝茯苓深吸了一口氣：“你愿意備戰(zhàn)，那就備戰(zhàn)吧。”

說完，轉(zhuǎn)身就走。

沒幾步，手腕就被拽住。

朱南星也不笑了，咬牙道：“依你之見，本郡王是不是該坐等亡國？”

謝茯苓的手腕被他抓得生疼，掙扎了兩下，冷聲道：“松手！”

朱南星卻偏偏握得更緊了。

謝茯苓積攢了一下午的氣，終于有地方撒了。

“啪！”清脆的響聲，從水面上傳來。

長鞭入水，濺起一陣水花。

謝茯苓握緊長鞭，冷冷望著朱南星：“我不該自作多情，擔(dān)心你寡不敵眾。

畢竟，你是燕王之子。以你一人，敵二十萬人，多厲害啊？整個大周，都會以你為榮。”

朱南星越聽，眉頭蹙得越緊：“你不要無理取鬧，好好說話。”

無理取鬧？

謝茯苓指著自己的鼻尖：“是我無理取鬧，還是你在逞能？”

朱南星張了張嘴。

過了會兒，他才道：“如果，你是在打鎮(zhèn)北軍的主意，我勸你早點放棄。”

謝茯苓真的氣笑了，冷冷望著朱南星道：“邊境有難，合理要求朝廷調(diào)兵都不可以嗎？”

“我在父王靈柩前起過誓，此生都不會接管鎮(zhèn)北軍。”朱南星一臉嚴肅地回道。

謝茯苓真的無話可說。

愚忠，愚孝，在生死攸關(guān)的大事面前，真的十分滑稽可笑。

可笑且可憐。

朱南星又道：“你信我一次，我既護得住清河郡，也護得住你。”

“隨便你。”

謝茯苓一根根掰開朱南星手指，拎著長鞭，轉(zhuǎn)身回了郡王府。

望著謝茯苓的背影，朱南星忽覺氣悶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