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后金軍又來了,依舊是那“三板斧”——結陣、放箭、鑿城,當然最主要的是鑿城,努爾哈赤恨不得把西漢鑿壁偷光的匡衡找來幫他鑿,袁崇煥這邊也是“三板斧”——放炮、玩火、填洞,當然最主要的是玩火,這個就不挑人了,看準了放,只要不是近視眼就行。明軍顯然更得勢一些,擁有自主知識產權的簡易“燃燒彈”幾乎把寧遠城下變成“烤肉鋪”,空氣中彌漫著燒焦的尸臭,各種物質混合的黑煙、青煙、黃煙、白煙,一起結了伴兒升騰到半空中,然后又隨著北風吹向后金軍的后方,整個寧遠城像極了《西游記》里那妖氣繚繞的“獅駝國”,令人膽寒。后金人也不是鐵打的,幾輪火燒下來,就沒有人愿意靠近這座城了,殿后的八旗將領們,抽出寶刀往后撤的士兵頭上砍,也無法阻止這幫游牧民的潰散,聰明一點的就在領導和城墻之間練起了折返跑,也許有人會說,還跑什么,裝死不是更好么?這種說法是想當然的,在古時候,計算戰功的方法其實就一種——首級,只要你不是被燒焦、炸碎,還是有模有樣的,那對不住,完事以后,我一定把你的頭割下來回去領賞,你說我殘忍也好,黑心也罷,按頭算功卻是最實在的,更何況還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紅夷大炮在狂轟濫炸,裝死則必死。
到下午申時(約當15—17時),戰爭的天平已經急劇向明軍方面傾斜了,后金兵再也沒人敢靠近城池,但努爾哈赤仍然不愿放棄,自二十五歲興兵以來,四十三年間,身經百戰,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一手建立了后金政權,這是怎樣的豐功偉績?只要再一步,關外就盡是我努爾哈赤的天下了,努爾哈赤這樣想著,遠眺著前方的寧遠城,望眼欲穿。正在這時候,一顆炮彈像隕石一樣砸向了他的黃龍帳,整個大帳霎時像癟了氣的氣球一樣癱軟了,然后急劇的燃燒起來。努爾哈赤撥馬往回趕,那里有他的妻子啊,游牧民族是沒有固定居所的,所以即使是打仗也常常把妻兒帶在身邊,努爾哈赤也是如此,其實在戰爭開始前,后金軍本是駐扎在寧遠城外西北方向的,但是明軍試了一下炮距,往他們營里來了一發,結果死傷數十人,后金軍這才把營挪到現在的方位,努爾哈赤是確定了這地方安全無誤的,可他沒有想到還是棋差一招,明軍那門三千斤的巨炮,一發聲就沖著他的大本營去了,也怪他的帳篷實在太霸氣了一點,就像一個固定的巨大靶物,不用打十環,一環就搞定。話說回來,努爾哈赤剛趕回老巢,又一發炮彈掄圓了砸過來,立時就在努爾哈赤身邊不遠處炸開了,強烈的爆炸把地面掘出了大坑,也把努爾哈赤的耳朵都震的失靈了,盡是高分貝的耳鳴聲在腦中回蕩,幾顆“散彈”,說不上是石子還是鋼珠的東西,穿過了帳布無情地鉆進了他的身體,他用力支撐住自己的身體,把帳篷中嚇成一團的家人帶出了這個“炮靶子”,然后竟又翻身上馬指揮起了戰斗,貼身的士卒都跪下了,努爾哈赤看了看身邊的家人,無奈的擺了擺手,只得下馬領著他們向后方轉移而去,要知道主將攜家眷撤往后方,這里面的意思就是離撤退不遠了,更何況努爾哈赤還身負了重傷,這仗還怎么打?一些八旗將領已經敏銳的感覺到了時局的變化,下令手下的兵卒把死者搶回來,運到西門外瓦窯,拆下民舍木頭,舉火焚化,這樣做的目的不是因為后金人要履行什么葬禮儀式,而是因為不愿給對手留下任何表戰功的東西。
攻城戰接近尾聲了,努爾哈赤心里反而平靜了下來,在這一刻,無奈、痛苦、不甘、難過好像都隨著自己的敗局已定,像重重的挑子一下被撂開了。二十五日夜里,努爾哈赤下達了撤退的命令,把所有的攻具焚棄,退到西南側離城五里的龍宮寺扎營。第三天窮兇極惡的后金人屠掠了明軍的屯糧之所覺華島,對于努爾哈赤手下的那些“流民”們來說,死去了伙伴固然難過,但屠戮老百姓,加上又搶了不少糧食讓他們心情舒暢了不少,努爾哈赤本人就沒那么好過了,受傷的軀體加上被摧殘的信心,情緒差到了極點,不久就飲恨離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