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爹回一趟月湖莊,有什么事需要幫忙你去喊蓮花過來,”周興平擦了擦手上的水。
“現在回去干什么?”水清聽了奇怪。
“爹要回去送東西,”周興平沒什么興致的說完。
“早去早回,不是還要去鎮上拉肉回來嗎?”
“明天爹雇馬車去,都跟每個肉攤子說好了,俺們每兩天去一趟,豬小腸和那個不肥的肉都留著呢!”
周興平進屋套了厚厚的棉襖,去了后面找他爹坐馬車走了。
床上的泥鰍哇一聲哭起來,水清只得認命的抱起孩子,給他包的厚厚的也去了后面。
“又哭了?”周父心疼的詢問道,爺倆正在門口說話等馬車,看見臉上還掛著眼淚的孩子去了。
“他睡覺都在豎著耳朵聽呢!”水清笑罵起來。
“他爺,要不你帶泥鰍爹去打聽打聽,我們也買一輛馬車吧?總是雇馬車送菜干事也太不劃算了,一趟來回都要好幾十個錢,像送菜、年外送香腸,明年夏天我們還要送罐頭,年冬加大力度種菜再去送,隨便算算一年都要一兩銀子了,這一兩銀子不也是成本嗎?”
周父抽了一口煙吧嗒一下,“馬車可不便宜呀!最少也得一二十兩了……”
“別看花的多,但是我們掙的機會也多了呀!總雇人家的馬車也不安全,萬一村里有好事的亂打聽呢?”
“老三媳婦考慮的是,明天俺們爺倆去鎮上牲口市場看看,送菜啥的是少不了馬車,就是俺們出門辦事也能方便很多。”
看著跑近前的馬車,周興平要開口說話也閉嘴了。
“你抱著孩子進屋吧!我跟爹坐車了。”
看著馬車跑遠,水清轉身抱著孩子又回去了。
“明遠哥,你沒打聽錯吧?”蓮花眼里噴滿了怒火,手里緊緊的攥著肉泥。
“沒錯花兒,秋生那大夫還是我暗中托賣酒甕請的,人家來砸他們攤子,是因為你姐婆婆侄子借的爪子錢還不上了。”
“那跟我姐有什么關系?又不是我姐借的。”
“是水娃子娘擔保的,爪子錢都是利滾利的,一天不還掉都能滾的傾家蕩產,他們能追過來要錢想必是受了你姐婆婆的指點,人家見實在要不到錢了,把你姐的船都弄走抵賬了!”
“放屁!那船是我姐的嫁妝,花了我三哥十幾兩銀子買的,船都是新的肖家也有船,憑啥不是他們家船抵賬呀?”
李明遠臉上也是一陣無語,蓮花這話還真是說錯。
“不行,我找他們去……”
“花兒,你去找他們說什么呀?”李明遠回頭喊住一身怒火的蓮花,“這事你姐自己都不鬧,你去鬧了又能怎么樣呢?你姐不會和離的。”
蓮花轉過身看著李明遠,眼里淚花閃爍半天,“她沒出息被人捏著脖子欺負,俺們一趟趟的為她出頭落了一身埋怨,十幾兩的嫁妝呀!就用了一年嚯嚯的一干二凈,她怎么對的三哥三嫂的心?怎么對的起俺和爹為她得的罪人?”成串的眼淚淌的跟小河一樣。
李明遠看著很心疼,可也不敢上前做出格的舉動。
水清上前拍拍蓮花的肩膀,“沒了這些東西更好,以后我們看見了跟沒看見一樣,讓她體驗一下被人踢來踢去的感受,我們不能總幫她過日子,幫了一次兩次肖家還上癮,她如今也是一個孩子的娘,等她孩子整天餓的面黃肌瘦的,她才會曉得心如刀割的疼痛。”
“三嫂……”蓮花轉身撲進水清的懷里,哽咽的聲音說不出的失望和傷心欲絕。
“花兒,三嫂說的是,你不知道那些放爪子錢的人厲害,俺們三家一旦有一家沾上都夠喝一壺的,你放心我會繼續請郎中的,直到她孩子好了位置。”
蓮花哭完擦干了眼淚,“明遠哥你做的對,那些都是肖家的事,我和爹希望姐姐離開肖家過日子,可她從沒把俺們放在心上,既然如此我也眼不見為凈了。”
“誰都要為自己的固執付出代價,這是蓮慧的自己選的,你不是她,代替不了她過日子的花兒,”水清溫柔的給她理理頭發。
“對呀花兒,俺們趕緊灌香腸吧!明天還有好幾十斤的肉回來呢!”李明遠討好的對蓮花說話。
傷心的不止蓮花,周父也被老伴奚落的面色難看。
“我以為你給大丫頭找了多好的婆家呢!十幾兩的嫁妝陪送去了肖家水都沒聽到響,被肖家人給抵賬還了干凈,你向來喜歡便宜外人,”周母坐在屋里烤火冷笑連連。
“爹,娘說的都是真的,肖家老太婆給娘家侄子借爪子錢,現在沒錢還不上,人家來他們家搬完東西,還去李家湖劃走了蓮慧的船,這事整個月湖莊沒搬走的人家都知道。”
周父陰霾著臉沒說話,從懷里掏出五張銀票遞給大兒子,“我與你的父子緣就到這了,老三準備準備俺們走。”
“這……爹?”
“二十五兩銀子,以后我就老三和花兒兩個孩子,至于你娘都跟俺們沒關系了,生生死死也都不再見面了。”
“別……爹,你別把娘扔給我一個人呀!老三也是娘生……”
“老三不是你娘的孩子,老三孝敬了十多年,這回二十五兩就是他的孝敬錢,你要是不愿意就把錢還給他,”周父緊緊的盯著抱他腿的大兒子。
周老大不自然的松開了手,緊緊的握住手里的銀票,“爹……”
“要么把錢還給他俺們帶老太婆走,要么你接了錢以后他不再管你娘了。”
“我……”
“老三進來拿錢……”
“我管娘……以后……以后都跟爹和老三,蓮花沒關系了,”周老大掙扎半天低聲說出來。
周父聽了頭也不回的出了門。
周母拿起板凳就砸向兒子,“你這個畜牲不孝子,”她暗啞的嗓子說不出的失望和憤怒。
“娘要是不喜歡和我住,我把你送去老二那里,娘別忘了老二可是拿了家里大半的錢,”周老大起身趔趄的看著他娘,眼里多了很多混不吝的神色。
“你……”周母眼里除了心疼便是莫名的晦暗,“把我送去老二那里,但是錢我要十五兩,你如果不愿意給,我快死的人了什么都能做的出來。”
“娘對老二真好!這都還沒去呢!就想法子給他摳錢去了!這錢我一個子都不會給老二的,咱家老二心最毒,我看他最像你了,”周老大搖搖晃晃的揣著錢走了,眼里都是快活的開心。
周母眼里閃過決絕和恨怨之意。
“爹,慧子那里怎么說?不是打算好給田的嗎?”
“看他那個樣子給他田也糟蹋了,就像蓮慧一樣,上等田買來不容易,”周父眼底深處都是黯然和失意。
“以后慧子那里你們兄妹不用管了,俺們爺幾個做的太多了,多的……”
周興平看他爹怔怔的看著湖面,一身悲涼的氣息說不出的無力。
“去鎮上看看牲口吧老三,”周父發了好半天呆,然后以一種輕松的口氣跟兒子說話。
“好!”
爺倆回來連一柱香的功夫都沒待到,坐馬車趕到鎮上,平日冷清的芙蓉鎮,現在人來人往的川流不息,街邊都是拱肩縮背賣東西的人。
“老人家給你車錢,回頭也不必來接俺們了,俺爹……”周興平回頭看看他爹不好意思的笑笑。
“沒事的客官,”車夫對他理解的笑笑,心里對周大力很是同情不已,接了錢牽車回頭去繁華的路口等著帶客走。
周興平看他跑遠了趕緊去他爹身邊,爺倆一直走到芙蓉鎮街巷尾,這里有一個很大的棚子,都弄成小格子的模式,每個隔間里都拴著牲口,太冷了牛馬驢還在棚子里打轉擠著取暖。
周父眼里閃過無數的激動,帶著兒子走進馬棚里左摸摸右看看的。
“干什么的?那牲口馬是你能摸能碰的嗎?”走過來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男人吼道,“趕緊給我走!要是給我的馬摸驚了,當場就給你們打個臭死,”說著用力的推周父和周興平。
周興平還被他推了一個趔趄,“你……”
“你什么你?窮叫花子的樣,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這是十幾兩一匹的馬,你買的起嗎就亂摸?”那漢子怒眼圓瞪看著周興平,大有一種要打他們父子的沖動。
周父一把拉住兒子,“是我們不懂規矩驚擾了你的馬,賠你五個錢吧!”說完掏了五文錢遞過去。
“哼!趕緊滾,”那人接了錢狠狠的瞪了他們父子一眼。
周興平不服氣的被他爹拉走,“我們就是要買馬的,馬匹不看不摸怎么買?”
“算了,他狗眼看人低大概看俺們穿的太破了,鎮上買不好去府城買算了,”周父安慰的拍拍兒子。
“等等客官,您們是要買馬嗎?”一個很年輕機靈的小廝喊住父子倆。
周興平面無表情的看著他,“你們這里的馬俺們買不起……”
“客官您消消氣,俺跟他不是一家的,你們進來挑挑選選看,”說完熱情的打開牲口的欄桿。
周父跟兒子對看了一眼,還是跟人進去看了一下。
“呸!他們那樣能買的起馬?眼長腳底板上了吧?”絡腮漢子看人進了棚里,不屑的對著泥巴地吐了一口唾沫。
在他旁邊的人跟著打哈哈的笑,“來喝酒,死天冷的都伸不開手了,年冬到現在一匹牲口都沒賣出去!”
“你們是想買剛成年的馬?還是壯年的馬呀?老年馬也有的。”
“分別都是什么價?”周父一邊看著馬尾巴一邊詢問價格。
“剛成年的馬要十二兩銀子,壯年馬要十六兩銀子,老馬七八兩就可以了,雖然說是老馬了,但是買回去還能用個三四年的。”
“怎么差別這么大?”周興平感覺好奇怪。
“客官有所不知,剛成年的馬需要馴練一年才行,壯年馬一般就是三歲馴練好的馬,所以價格有差別,我們還有小馬駒呢!價錢六兩銀子就能買走,就是得回家自己養大。”
“爹?”周興平看著他爹。
“壯年馬都是單的嗎?”
“你們想配車?是拉人做生意的還是平常跑跑的?”
“就是一般拉人普通跑跑,大多是幫人送貨啥的那種。”
“那就是帶車廂跟不帶車廂的兩配,你們最少要這個數才能給配齊,”小伙伸手比劃了幾下手勢。
“什么車要十多兩呀?不行俺們單買馬匹了,”周父一看手勢不怎么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