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還做筏子呀？蓮花那一個筏子不夠用？”

“我做給我自己用的，等開春了我撐筏子去湖面撈水菜砍柴枝要用，”周興平用力的綁著繩子拴東西。

“不是有船嗎？”

“船小了裝不了多少東西，沒有竹筏子好用方便。”

水清聽了覺得也是，天熱了劃竹筏人還輕松一點，“還有幾天就過年了，今年不過臘八節了行嗎？家里什么都還沒有買來不及做。”

“臘八節？那是什么節娘？很重要嗎？”石頭抬頭很好奇的詢問起來。

“也不是很重要，家里有吃的就很重要，沒吃的就不咋重要。”

“我看爺爺跟小姑姑每天都去村口擺攤，就是為了臘八節嗎？”

“你爺爺他們生意很好嗎？”周興平回頭問。

“小姑姑說很好！村口每天都很熱鬧，就跟過年一樣熱鬧。”

可不就是過年了嗎！村口那邊家家戶戶都是一片熱鬧的景象，各村有點手藝的都來村口擺攤子了，看著李家湖儼然就是第二個芙蓉鎮！

你都不用去鎮上花錢，就能把家里過年貼的東西置辦齊全。

“是嗎？那我下午去村口轉轉買買，還得是家族大有當官的好！鎮上的老爺都來李家湖給李家送過節禮了。”

水清聞言笑道，“沒聽過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道理嗎？在這附近十里八鄉的村里，李家湖有當官的人，那它就是高人一等的存在。”

“那我以后也當官！讓別人給爹也送禮來，”石頭拍拍自己的胸脯。

“當官要是這么好考的，那有些人能考到土里帶著遺憾走嗎？做人還是要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的生活！”

“你就是考上了也只有兩條路，要么招贅給人當女婿，你爹這窮得叮響的人，又沒錢給你鋪路干啥的，要么跟那些老學子一樣，花白的頭發一抓就掉了，還沒考過一個童生試！”

“考上了還要鋪路干啥？我都是官了！”

“屁的官！你以為考上了就是官了？你要是考上了名次好的才有機會封官，考的名次不好你爹不拿錢給你活動，你就只能淹沒在一個不起眼的吏館里。”

“被人使喚來使喚去，熬一輩子還沒一個縣太爺快活，京城里隨便扔個棍子，拍拍打打一問都是芝麻綠豆大的官。”

“沒聽說人家李家合全族之力供養的一個官嗎？全族一百多戶呀！你爹家有幾戶呀？把你手指頭伸出來數的完嗎？”

石頭聽的目瞪口呆，“一百多戶？”

“所以你心里得有數，念書不一定是要當官的，明知當不上非要去較真干啥呢？有多大的天賦念書，就用多少天賦一切別強求，至少你識字了就能和村里夫子一樣開學堂，這不比你爹打魚好？世上沒什么是一蹴而就的好事，凡事量力而行。”

看著爺三一臉茫然的懵懂，水清都覺得自己浪費了口水，低頭專心的搟餃皮包餃子。

中午餃子包好下了滿滿一鍋，兩個孩子還是第一次吃餃子，端碗都是狼吞虎咽的。

“你們家從來沒包過餃子？”水清看兩個孩子吃的跟土匪進山一樣。

“應該包過吧……”周興平也不確定，反正他是十來年沒吃過餃子了。

“應該？不夠吃我在下，水餃包了好幾百呢！”水清起身把鍋里剩下的餃子都給分了，接著燒水下第二鍋餃子出來。

“少下點吃不了多少了！”周興平口齒不清的說道。

“你吃飽不是還有你爹你妹妹嗎？等他們回來剛好端過去正吃。”

周興平打著飽嗝吃完，專門坐在閨女跟前看她吃餃子，最近一段時間他在強行別這孩子的壞習慣。

水清盛飯也不敢給她盛多了，都是一點一點盛吃完不夠再添，寧愿費事起身也不愿把孩子撐壞了。

“爹……”

“吃完，”周興平面無表情的看著閨女。

草沫子現在也不敢哭了，因為第一次吃湯圓被看的太緊，吃不完偷偷扔掉被看見了，他爹當場就抱著她上船要送走。

最后要不是她爺過來說好話，估計這會一天在家餓好幾頓呢！或許真的被嚇到了，吃飯不喜歡吃的也不敢伸碗要了。

石頭看他妹妹碗里還有半個餃子，心里對她又惱又嘆氣，明明都吃不下了還閉著眼睛要一個，這回爹專門坐在跟前看著你吃完，在出現扔餃子的事，爺爺都不會來說好話了。

水清盛了滿滿一盆餃子出來，“你趕緊送去后面給他爺吃，不然一會該破皮了。”

周興平皺皺眉起身接過盆，低頭看了一眼閨女出門了。

“石頭，把你妹妹那半個餃子吃完，我今天就幫你這一次，以后再有類似扔糧食的事，你爹絕對會把你送回去，別一遍遍的挑戰他的底線草沫子。”

石頭看了一眼水清，趕緊端過妹妹的碗，三兩口就把餃子吃完了。

“別讓你姑你爺你爹都厭了才說錯了，家里所有的糧食吃食，都是緊著你們吃飽喝足的，別讓人看了心涼，”水清看草沫子又要癟嘴哭，她輕聲細語不帶感情的說完。

屋里安靜的掉根針都能聽見，也不知道孩子聽懂了沒有，反正哭聲是沒有了。

“餃子！”蓮花看紅盆里白玉一樣的餃子直咽口水，“你吃一半給爹留一半中午別做飯了，村口那邊人多不多？”

“多！就跟趕廟會一樣，人來人往熱鬧的厲害，聽說晚上還有花燈戲可以看，三哥晚上不忙了就帶三嫂看燈戲去。”

“是李家人專門請人來村里唱的，連唱三天三夜的大戲，那邊這會都圍滿了人，我跟爹用推車占了好位置，天黑你們去了就讓給你們戲。”

“你跟爹不看呀？”

“我們不看了，三天三夜六出戲重復唱的，俺們擺攤賣東西都看完了，爹說把位置讓給你和三嫂看，俺們還能趁機回來做東西送去賣。”

“好一段生意冷清的沒人，現在還不抓牢這幾天賣糖葫蘆山楂糕小魚干嗎？嗯！這餃子真香真好吃！還放了好多肉在里面！”

“你吃著，我回去幫你們做糖葫蘆了。”

“好的三哥，”蓮花急匆匆的吃著餃子。

周興平回來搬出山楂開始熬糖，昨天今天他都是趁空幫他爹做糖葫蘆，現在聽說村口人多心里也不顧忌了，一筐串好的山楂都搬出來準備給做了。

“村口的都賣完了？”

“賣完了，蓮花剛剛回來把那一筐要拎去賣。”

“村口有這么多人吃嗎？”

“她剛剛回來說村口那邊李家請人唱燈戲，三天三夜不歇息的，周圍的村子肯定來好多人看戲，她跟爹的生意好一點不奇怪，對了，爹給咱們占了好位置晚上讓去看戲去。”

“今天才頭一天不著急看，你給她把所有的糖葫蘆都做了，還有那些山楂都蒸出來做了，我來把小魚都給泡了做出來，就便這個熱鬧勁能多賣一點也是好的。”

“好，”周興平聞言趕緊去屋里把所有的山楂筐都搬出來。

“你晚上去換你爹一晚吧？不是三天三夜嗎？夜里不也得人看著攤子嗎？”

“我晚上去問問我爹去。”

傍晚周興平推著車，帶了兩筐糖葫蘆、一筐山楂糕、四筐小魚干，來到村口一看人山人海的，咚咚響起的鑼鼓敲的震天如雷，戲臺上花紅柳綠的在翻跟頭，潮水的掌聲和叫好聲此起彼伏。

李家有名望的人，都在戲臺下面前排和中間位置坐著，周圍跨筐賣東西的聲音不斷的在吆喝走動。

周興平推著車硬是擠進去了，蓮花看車上幾乎要空了的筐心里也一陣急。。

“三哥？你都給送來了？我這剛賣完了！”

周興平二話沒說就把東西都挪了過去，“我跟你嫂子晚上不來看戲了，俺們最后一天晚上過來看，我今晚過來替你們看攤子，我們湊合把這三天熬過去，”他一邊搬東西一邊交代。

“明白了，”蓮花用力的點點頭。

“爹呢？”

“來的人太多了，爹挑著擔子走動賣，光守著攤子這里哪行呢……”

“給我一碗魚干兩塊糕四串糖葫蘆，”攤子跟前擠過來一個人買東西。

“好嘞！”蓮花清脆的答好，手腳麻利的舀了一碗魚，拿了糖葫蘆和山楂糕遞給他，收到的錢趕緊放進面前的大口袋里。

這里是李家湖的地盤，周父主動交了地保費，故而沒有潑皮敢過來收錢搗亂，更何況有一個官壓在頭上，再橫的人也不敢老虎頭上拔毛。

“那這么說定了，我現在回去吃個飯，二更天過來替換你跟爹。”

“好的三哥，”蓮花把空筐都扔到她哥的車上了。

“他是你兄長？”買東西的人并沒有走，在旁邊看了一會問道。

蓮花對他笑笑，“我三哥不怎么來村口這邊，跟村里人也不是很熟……”

“來兩串糖葫蘆！”

“好嘞！你的糖葫蘆五文錢。”

那人看蓮花有點忙轉身離開走了。

周興平推車回到家也沒耽擱時間，鍋里蒸出來的山楂舀出來搗爛兌糖水繼續做。

晚飯掌燈時分，一鍋做完搬到院子里凍著，他匆匆的扒完飯，進屋穿了棉襖棉褲棉鞋，出來把做好的東西搬上車打算去村口頂一夜。

“晚上你插好門，村口來了亂七八糟的人太多了，萬一摸過來喊人都聽不到。”

“明白了，你自己在那邊也小心點。”

周興平推車出來把門帶好走了。

夜晚的村口五顏六色的燈籠照的燈火通明，看戲的人不但沒減少反而還多了！沒有娛樂的年代這不就是唯一的愛好嗎？

別說三天聽六出戲了，就是三十天聽六出戲村民也依然愛聽，一遍遍的壓根聽不膩歪，很多人昨天就來李家湖了，他們帶著干糧過來準備做窩打鋪，聽它個三天三夜過夠戲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