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遠這兩天忙賣菜，忙的腳不沾地的團團轉(zhuǎn)，三舅哥家被孩子鬧的筋疲力盡，他盡量把家里所有的菜活攬過去，自己一力給負責完，好留點時間給兩口子緩沖一下情緒。

周興平其實也不忙，熏魚肉腸酒都固定按半個月一送，因此家里的東西并不積壓，唯有過年忙一陣子菜，和十月底的山楂罐頭。

孩子們回了豐安莊家里顯得格外的冷清，周興平和水清每天忙的腳不沾地釀酒，倆人難得有這么無言又溫馨的忙碌。

“水清，花兒早上來跟我說，俺們后天過年去她那邊合一起過，兩家人合一起人多也熱鬧些，”周興平搬著番薯回頭說道。

“可以呀！我們現(xiàn)在存多少酒了？”水清抬頭問道。

“七八十壇子了吧！怎么掌柜子帶信又來要酒了嗎？”周興平放下番薯詢問。

“不是掌柜子要的，我的意思是我們要不單獨弄間房子出來做酒，過完年月貴要是真的來府城了，你帶著他熟悉做酒慢慢歷練著，也省得的我們小打小鬧了?！?

“我打算帶香子夏天的時候?qū)W酒曲子，開魚市了先讓他爺頂一年，后年再讓貴子來回跑府城管理熏魚，”水清心里大致劃分了一下規(guī)劃。

“你……接受貴子了？”周興平上前一步蹲下握著水清的手，看著她消瘦的臉龐眼里一酸。

“我對貴子又沒有意見，拋開稻香這個因素不談，我們不得不承認閨女說的是對的，家里幾個男孩子能用的只有貴子這么一個了！”

“老朱頭那邊幾乎是明遠他們在用，而且府城的人情來往又多，他肯定是要經(jīng)驗老道的朱家人，至于另外兩家人，對于我們做的東西，你敢放心的交付給他們嗎？別忘了柳家也是漁戶出身的。”

“我們做的東西看著小，其實真實情況你我都清楚，找人管必須得找個可靠的人才行，我思來想去貴子目前的確是最合適的人選，”水清冷靜給周興平分析了當下情況。

“那俺們怎么給貴子工錢？”周興平撓撓頭又問道。

“目前定在二十兩吧！以后要是真的成為咱的女婿了，那時就重新商議后面的事，稻香愿意吃啞巴苦，遮死眼睛爬我當娘的攔了，也哭過罵過于事無補，隨了她的心意吧！”水清無力的嘆了一口氣。

“水清……”周興平心里難過的說不出話。

“路是她自己選的，我們當?shù)锏囊菜汩_明的人，不提他們的事了，”水清平穩(wěn)了自己的情緒說完。

“行，以后不提了，俺們要是單獨弄房子做酒的話，那我明天去那幾套房子里看看情況，”周興平起身呆站了一會，腦袋里過濾了一下家里的情況。

“家里那幾套別想了沒有合適的，你要不把鎮(zhèn)碼頭租的房子買下來，順帶再買一座這樣的房子，房間要多院子要大，臨水有路，這樣水陸交通都發(fā)達生意才有門路?！?

人多做酒我們就能在豐安莊撒網(wǎng)，到時候大肆購買番薯釀酒用，你近幾年只負責家里成品出售，錢的事我們自己把控就行了，這樣咱家泥鰍便還是耕讀人家，”水清看著灶洞的火光緩緩說了創(chuàng)業(yè)計劃，來了十幾年了，也了解了風俗民情忌諱，也該是時候抓住機會搞事業(yè)了。

“聽你的安排，我明天先去找中人問問，看有沒有跟俺們現(xiàn)在一樣的房子，要是真的沒有我才去鎮(zhèn)上買，那鎮(zhèn)碼頭的兩間房子我就買了？”周興平笑瞇瞇的問水清。

“買吧！以后幾處的生意穩(wěn)定了，就從那幾個孩子中選管事出來，每人管一處，有事可以統(tǒng)一交給貴子管，這樣我們也能跟著慢慢的學著適應身份，同時還能了解家里的所有營生狀況，就像豐安莊的楊府一樣，”水清說完臉上多了一絲笑意。

“好！”周興平也跟著開心的笑起來。

水清伸手握住周興平的手，“什么東西都不是一蹴而就的，腳踏實地趟過去才能穩(wěn)賺不賠?！?

“俺明白的，”周興平用力的點點頭，表示明白妻子的良苦用心。

“水清，俺突然明白了一些你之前說的話了，花兒好像與俺們是有些距離了，”他說完有些困惑的看著妻子。

水清聽完樂了，“傻！你跟花兒不是距離的問題，是兩個家姓的問題呀興平，如果明遠的魚做大了我們一直小打小鬧的，你愿意兒子們?nèi)ッ鬟h家打工掙錢嗎？”

“為什么不愿意？”周興平覺得挺好的呀？

“你還不開竅嗎？到那時候去干活就是不對等的了，你愿意讓孩子去妹婿家低人一等呀？就像我們隨意安排月貴這樣，呼來喝去使喚你看了心里能同意？”水清覺得自己都掰開了揉碎了說，周興平還是有點轉(zhuǎn)過來彎。

家族大了用外姓人，最終只有一個結(jié)果，那就是變成了周家的奴才，這一點李明遠比周興平看的更清楚明白，所以他無形中約束了自己的兩個兒子，不參與周家的任何田事和生意，想必花兒至今都不明白其中的寓意吧！

“那俺不同意，俺不愿意俺家泥鰍給人當牛做馬，”周興平想也不想的拒絕了。

“對呀，有能力的父親都是你這么想的，所以明遠的目的，也是希望他的兩個兒子，能夠光耀他那一支李姓的門楣，這也是花兒跟明遠死都不愿意，毛魚麻蝦泯滅進李府里的理由。

“同時這也是家族跟家族之間的關(guān)系，等我們老了以后，你還是他尊敬的三舅哥，他還是你親昵的小妹婿，你們出門在外，別人就會喊李老爺周老爺，而不是喊周老爺李老管事，明白了這種對等的關(guān)系了嗎？”水清認真問恍然大悟的周興平。

“好像懂了，就像慧子家一樣，要慢慢的脫手俺們的田了嗎？”周興平突然有點悟了。

“沒錯，”水清臉上的笑意淡了很多。

“興平，這就是一個朝陽家族的殘酷，大家貧窮的時候都是互幫互助的，一旦慢慢的蓬勃發(fā)展起來，父輩們在一起努力的心和情分不會變，但是孩子們是會變得，他們身處的環(huán)境和人際關(guān)系，也是決定他們改變的重要因素?！?

“所以一個家族慢慢成長起來的時候，都會盡量培養(yǎng)有能力的孩子管家里一處產(chǎn)業(yè)，例如石頭，就是我們一致決定讓他接收田地的，至于為什么不讓夏生兄弟接，這就是一個很現(xiàn)實的問題，因為過兩輩后，他們與泥鰍的孩子就只是親戚而已?！?

“月輝以后大概會被明遠他們用，毛魚兄弟勢單薄了一些，但是明遠有能力呀，這就彌補了他們一支的不足，你這一支能力不足但是人多勢眾，彌補了你能力的問題。”

“郭妹婿家如果不進步，再過個二三十年怕是與我們只能親密些了，不過小康富足生活也足夠了，”水清拍拍周興平的肩膀。

“你是說孩子跟孩子之間的關(guān)系會淡？”周興平皺眉回道。

“嗯，現(xiàn)在就是很明顯的例子，泥鰍兄妹跟毛魚兄弟像親兄弟一樣，你看他們跟大寶小寶的關(guān)系如何？等泥鰍有孩子了，他們要是在府城住一起還好，如果不住一起關(guān)系自然就會變淡了呀！就像你搬走的叔伯們，你跟你的那些堂兄弟有來往嗎？”

周興平沉默下來，他不得不承認水清說的都是事實。

“不說這些看不見摸不著的事情了，也許我說的這種現(xiàn)象，在我們有生之年是看不到的，畢竟你跟明遠郭妹婿共患難過，而且還有他爺和他奶在牽掛著，你現(xiàn)在去找中人問問房子吧！臨近過年了他應該不會忙了，這點東西我自己來做就行了，”水清起身摘下周興平的圍裙給自己穿戴好。

周興平也沒耽擱時間，出門徑直找了中人家說了來意。

“周東家你來的真巧！我手上還真有你要的房子，”中人一拍手，忙不迭的帶周興平去了棋盤街看情況。

“這不就是在我們?nèi)缃褡〉姆孔痈皢?？”周興平扭身發(fā)現(xiàn)離自己家不遠呀？

“是這樣的東家，這一處離你們目前住的不遠，還有一處得繞過這個胡同走到底，那邊有一處大房子也能達到你的要求，”中人抬手指了一個拐彎的胡同。

周興平仔細打量許久道，“那邊有湖嗎？”

“沒有湖，出入的話走胡同這條路，這路挺寬敞的東家，要不你先過去看看再說？”中人極力推薦周興平去看。

周興平原本不想的，最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還是跟去看了，房子有二十多間，院子里水井什么的一應俱全，“再去看看我家不遠處的那處房子?！?

“怎么周東家沒看中嗎？”中人小心的問周興平，“東家要是有意向，房子可以便宜點賣給你。”

“多少？”周興平隨意的開口問道。

中人抬起周興平的手，在他手心畫了一個數(shù)字，“如何東家？”

“我還是想看看那一處房子，”周興平也沒說別的。

“可以的東家我這就帶你去，”中人看周興平完全不心動的樣子，連忙帶人過去看先前的房子，他是舍不得松開這個大買主。

周興平來到他家不遠的房子里到處看，十七間房子，三個門兩個面對湖面，一個大門正對棋盤街，院子里一應東西比較簡單。

“東家這個看的中嗎？”中人期待的看著周興平。

“這個什么價？”周興平左右打量半天問道。

“最少五百四十兩東家，我給你的都是實價了周東家，”中人不抱希望的說完。

“行，這一處和剛才那一處我都要了，”周興平咧開嘴笑著說完，他對這一帶的房價摸的很熟了，中人的報價他心里自然是清楚的。

“還是東家有眼力！”中人聽完了頓時大喜，高興完心里又是一陣失落，看周跛子沒什么興趣的樣子，他便把壓線的實價報出來了，誰曉得他一口便答應了！

周興平樂呵呵了好半天，“我手上想出售六套房子，房型都是你之前賣給我的，你接不接手？”

“接手呀周東家！你想出售哪六套？”中人臉上多了一絲雀躍，周家的房子他知道都是好房子好朝向好位置，賣起來很搶手的。

“年外正月二十左右你去找我一趟，我?guī)阕鼋唤邮掷m(xù)，這個兩套我今天能過戶嗎？”周興平?jīng)]有跟他馬上說定。

“現(xiàn)在就能去過手續(xù)東家，”中人忙不迭的帶周興平去府衙。

房子買好周興平馬不停蹄的去了芙蓉鎮(zhèn)，找到中人問了房價，最后才表示要買他現(xiàn)在租的兩座房子。

中人也沒為難他，兩座房子四百多兩拿下的，比府城的房子便宜了不少，鎮(zhèn)上的房子辦好手續(xù)，他趕回府城的時候已經(jīng)天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