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兒你進屋帶著兩個孩子睡覺,我把屋前屋后都給杠死,”水清看家里就兩個女人帶孩子,家里還是得弄保險點。
蓮花看懷里的麻蝦也沒爭議,帶著兩個孩子進屋躺下,迷迷糊糊中只曉得燈亮了很久才熄滅,早上起來吃了早飯才帶著孩子回去。
屬于周家全家出動巡夜的時間,也就到初五初六才結束,初七的夜里周興平又帶著家里人出門了,出去了約么十幾天左右,中間正月十五回來一趟送了兩頭豬。
正月二十五半夜回來帶了三頭豬,其中冬生還被人打的滿頭血,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受了這樣那樣的輕傷。
“你們這是?”周父驚慌的看著兒子女婿孫子們。
“沒事爺,就是路上遇見搶東西的人,俺們跟人打起來了,”冬生裹好腦袋安慰他爺。
“搶東西?怎么外村亂起來了嗎?”周父眼里都是后怕。
“是的爹,再也不能出去了,除了俺們豐安莊還算太平外,其他莊子到處都是陌生紅眼的人,有的人走著走著就倒了,還有的人看人眼睛都發藍,那一看就是餓急了的樣子,”郭四子臉上也是后怕。
周父聞言看著大女婿臉上都是驚慌,“你們以后都別出去了,俺們好好的守在豐安莊,誰都不允許出去了。”
“知道了爺,”三個孩子沉沉的答應道。
天不亮周父帶豬去楊府換了鹽,全家算是徹底的不出門了,每天各家門都杠死不打開,有事都從側門出入來往。
在全村風聲緊張的時候秀芳發動了,這個時候水清是幫不上忙的,她要帶著全家的男人種芋頭,還要發母芋苗出來。
周母接二連三的接生孩子出來,如今算是經驗老道的人了,她沉著的吩咐蓮花做吃的給秀芳吃飽,自己養精蓄銳的睡了一覺,起來精神抖擻的開始陪著秀芳生孩子。
秀芳生孩子沒有玉霞快,疼了兩天兩夜幾乎死了一遍,才把孩子生下來。
冬生接到口信的時候,正在他大姑父家栽毛芋頭呢!“泥鰍你三嫂生了個啥?”
“給生了一個侄子,爺爺,奶奶問孩子生了兩天問你叫啥名字好?”泥鰍笑嘻嘻的大聲詢問。
周父起身搓手哈哈大笑道,“叫周順安,雖然生的時候受罪了,好歹順順利利的生下來了。”
“那我回去跟我奶說,”泥鰍扭頭跟著冬生跑回去了。
“我爺真是會起名字!周平安周順安,那要是再有孩子了叫什么呢?”石頭抬頭看著他爺笑。
“要是丫頭叫青苗,小子叫來安,”周父說完頓時覺得自己真挺有文化的,這么好的名字張嘴就來了。
地里的幾個人聞言都笑了起來。
郭四子家的芋頭種完了,就是成山家的過去幫忙種上。
夏生跟冬生岳父家的幫不上忙,好在水清交代了又交代發苗的時間,聶魯兩家已經有過收獲芋頭的經驗了,算是用不著太擔心,唯一不熟的就是種毛芋頭,這個就只能讓他們聽天由命了。
幾家芋頭剛種完,迎接他們的便是村里人不斷的組織人去田里巡邏,防止有別的村人過來搗亂,豐安莊甚至為了害怕出事,在里正的帶領下家家戶戶挑筐挑扁擔,把進出村的路都給封死了,連接的田地都給攀上一兩丈高的樹刺,如此這般嚴防死守,也就是為了田里那點口糧安全進屋。
草長鶯飛的日子過的如同白駒過隙,豐安莊附近不斷的有人企圖想翻越柵欄進來,都被里正帶著村民給無情的驅趕打走。
村里男人日夜不停的巡邏,女人們也不閑著,沒事就得下田伺候好田里的糧食,這都是分到每家每戶的頭上的口糧,拔草捉蟲的人顯得異常的用心。
水清每天忙完田里,回來還忙菜園子,家里菜園子不能荒廢了,這都三月份了還有兩三個月就要干重活了,沒肉吃也就算了,這在沒菜吃干活都夠嗆。
隨著村子四周越來越多的陌生人硬沖,楊大官人家的護院們也出來了。
他們與豐安莊的村民們輪換班巡邏,這才讓周興平他們有了喘息的時間,緊張的氣氛連在家的孩子都能感受到,周父每天把幾家的孩子集中在一起,全部領去他那里親自看著。
玉霞跟秀芳已經出了月子,不需要讓周母整人工的伺候著,月蘭經過三四個月的養補,現在完全跟個好人沒啥區別,就是需要伺候也是交給童母幫忙,因此周母負責做大大小小幾十口子的飯,每天也是累的夠嗆。
蓮花蓮慧跟水清都是要下田幫忙干活的,從早上到晚上的拔草捉蟲,忙完自己家的還要忙楊大官人的田,忙的也是腳不沾地的。
鋤草捉蟲忙了差不多一個來月的樣子,身上穿的厚棉襖也脫了下來,開始換上厚一點的褂子在田間勞作。
水清起身錘腰四處看,發現田里的婦人們個個都是面黃肌瘦的,如果現在刮來一陣大風,立刻就能把她們吹天上去,補丁摞補丁的衣服空蕩蕩的,麻木的臉上都是忍耐和饑餓。
“幸虧俺爹把東西拿出來了!這一個多月上田里來,只要遇見村里人了,她們總是有意無意的試探俺的話,想從俺家借糧食走!”
“我每每說家里早就沒糧食了,她們明顯不相信,不過換成我也是不信的,三嫂看她們瘦的拔草都沒勁,在看看俺們的身架骨!”蓮花擦著額頭的汗珠子看著遠處的人吐槽道。
“再忍忍,麥子已經開始變黃了,地里的草也拔的七七八八了,等這幾天天氣潮下來,就開始找人剪藤子栽,至于借糧食給人,花兒你可千萬不能開這個口子,一旦開了口子后面就收不住了,”水清嚴肅的交代蓮花。
“俺明白的三嫂,我爹也不許俺們亂借吃的出去,”蓮花低聲附和著。
田里不需要大面積的勞作了,淅瀝的春雨開始了,周父帶著兒子女婿孫子回家砍藤子,悄悄的給送去里正家剪,這東西不能放周家剪。
水清蓮花和蓮慧是雷打不動的去幫忙剪,她們姑嫂三人加上盧家婆媳五六個人,坐在半屋子的母芋藤里奮斗好半天了。
“周娘子跟李娘子姐妹看著氣色真好!”盧家兒媳婦語氣羨慕的說著閑話。
水清聞言笑笑也沒接話回話。
“這東西真能管餓嗎?周娘子,你們家去年收了不少吧?俺仿佛記得你家菜園地一直種著它呢!”盧家兒媳婦不避諱的看水清姑嫂。
水清還是笑了笑沒搭話。
“周娘子說說唄!俺們不問你們家借……”
“里正嬸子我們得回去了,”水清突然起身對著盧里正娘子說道。
“好好的咋回去了?這么多苗不剪了?”盧里正娘子不滿的看著水清。
“我們來的時候說的很清楚的,這東西……”水清似笑非笑的模樣說不出的冷利。
里正娘子面色一僵討好的笑說道,“她嘴碎不懂事,你們姑嫂別跟她計較……”
“嬸子不是俺們不愿意回答嫂子的問題,關鍵是里正去俺爹家交代了,不讓俺們到處多說多問,其實俺們并不比你們知道的多,”蓮花面無表情的說完。
水清看了一眼蓮花蓮慧,轉身出門走了。
“周娘子……”里正娘子臉上閃過憤怒跟難看,眼睜睜的看著她們姑嫂三人走遠。
水清借著生氣的由頭回家,帶著蓮花蓮慧給自家的地栽秧子,這么好的陰雨天,她傻嗎在那聽人閑扯?
“里正婆媳可真有意思,拿著俺們的救命糧還想欺負俺們,還真當俺們怕她似的,”蓮花越想越來氣。
“別搭理她們,明天剪秧子不去了,把自己家的芋秧子栽上,地里的母芋頭挖出來留著當飯吃,家家都有菜園地不知道種菜抵飯吃嗎?”水清嘟囔了一句就沒多說。
盧里正約么時間差不多了,帶著兒子回家準備送秧子給每家每戶栽,“周老頭兒媳婦和閨女們呢?”
“走了,多問了兩句話可把她們傲氣壞了,連我這個里正娘子都不放在眼里,”里正娘子陰沉著臉說完。
“就是公爹,拉著個臉好似很厲害,周家的婆娘太不識好歹了,”里正大兒媳面似寒霜的說完。
“你們問了啥把人問走了?”盧里正奇怪的看著老伴,周家兒媳婦閨女他是接觸過的,分糧啥的都沒見人嘀咕過,這啥話能把人說走的?
“啥話?不就是問她們家去年種了多少?收到手有多少?家里眼看著吃的見底了,她愣是跟啞巴一樣不開口說……”
盧里正不顧兒媳婦兒子在場,上前惡狠狠的把老伴打倒在地。
“你打我……”里正娘子捂著頓時腫成饅頭的臉,不敢置信的看著里正猙獰的臉。
屋里的人被里正突如其來的動作嚇蒙了。
“我打你!我殺了你都有可能,我交代的話你是不是當成耳旁風了?這苗要是因為你被大官人家收走了,我連夜就把你丟去村外,”盧里正暴怒的說完扭頭急匆匆的走了。
里正娘子眼里都是驚慌和不解,嘴里還包著一顆打落的牙齒和血水。
“娘,你怎么知道這是可以收糧食的?”盧里正大兒子平靜的問他母親。
“你……你媳婦說的,怎么它不能收糧食嗎?”里正娘子有些恐懼的看著大兒子。
里正大兒子看向他媳婦,“這家里的事還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這話你還對誰說過?”
“當……當家的,俺……”里正兒媳婦恐懼的看著自家男人,害怕的不斷后退,她男人看她的眼神是不想讓她活了。
“你還對誰說過?”里正大兒子咬牙切齒的重復問了一遍。
“沒……沒對誰說了……當家的我知道錯了,”回應她的則是痛入骨髓的薅頭發。
里正大兒子扯著媳婦的頭拖進自己屋里,就聽見屋里一陣陣凄厲瘆人的慘叫聲。
聽的屋里其他幾個兒媳婦身上一陣陣惡寒。
里正娘子聽見兒媳婦慘叫聲,她心里一陣陣涌上恐懼和害怕,慌亂的朝著四兒子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