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我也去陪玉霞吃飯了，”夏生起身借著盛飯的功夫，夾了兩塊自己碗里的肉給他爺，然后若無其事的走了。

玉霞跟月蘭吃的是燉野雞湯，她們要喂孩子不能吃濃油赤醬的飯菜，再加上一個還沒好利索另一個沒出月子，因此都在各自的屋里待著。

冬生碗里的肉大半給秀芳吃了，她現在正是嘴饞的時候，一家人也多是緊著她為主。

秀芳打著飽嗝放下了碗，顯然今晚吃的舒心了，起身活動走了一圈。

“冬生把爺這點菜吃完，”周父把碗里留的肉遞給孫子吃。

“我也吃飽了爺奶，你們自己吃吧！”他哥和石頭的動作他又不瞎，扒拉完最后一口飯開心的放下碗。

周父周母對視一眼，低頭扒拉自己碗里飯，眼里閃爍著耀眼的幸福。

“好吃嗎？”石頭看月蘭吃的津津有味的，把自己的碗再次推給月蘭眼前。

“不要了，我就是嘗個味道就行了，奶奶天天都給俺們三個燉野雞湯吃，也就不那么饞肉吃了，”月蘭說完端著碗喝了一大口湯。

“這么說俺家還獨立分了一份呀？你也不說說輝子，他就去一個人咋能分這么多呢？”月蘭放下碗象征性的埋怨一句，眼底的開心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別瞎說，輝子跟去忙前忙后的，分一份一點都不為過，他跟貴子都老長時間沒見過肉了，這次分一點貴子也能解解饞，石頭低頭吃飯嘟囔道。

月蘭目光閃了閃沒接話了，臉上都是滿滿的笑容。

相比周父周母那邊的熱鬧，周興平這邊到是溫馨了很多，肉塊水清剁的并不大，至少能讓三個孩子獨立的吃到嘴。

“你早上快要回來的時候，去塘坡那邊查查我設的兔子洞，有就撿回來沒有就算了，”水清看了一眼門外隨口說了一句。

“好，”周興平放下碗答應好。

周興平出去這段時間，水清在家也沒閑著，她背著筐帶蓮花跟周父去塘坡做兔子陷阱，運氣好的時候能撿到野雞或者兔子，天晴運氣不好的時候是一只獵物都看不見。

抓不住野雞兔子就順著水田地洞挖甲魚、黃鱔、泥鰍等回來洗干凈風著，沒肉吃就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不管怎么樣，總能讓孩子吃上一口葷腥。

就在周興平他們回來的前兩天下大雪，她還帶著公爹和蓮花去塘坡里翻草叢了，那天運氣真的非常不錯，一個大塘河被翻仔細了，她們還抓到了兩只兔子幾只野雞，周父還順手在土洞里打到了一只獾子！

兔子被她和蓮花給分了，野雞則是全給了周父帶回家，獾子她們姑嫂也不敢碰，都給了周父帶回去熬油。

“你一會把野雞給送去那邊屋，三個孕婦頓頓都離不開湯，我們好生生的不需要大補吃兔子就行了，”水清扭頭交代了兩句。

周興平拿甲魚的手一頓，“就兩只不送去了留給泥鰍他們兄妹嘗嘗，這憋殼魚只有月蘭可以吃是吧？”

“對，她身體失血過多用這個燉雞是大補，玉霞和秀芳是不能吃的，別忘了跟他奶說清楚了，”水清不放心的又叮囑了一遍。

“知道了，”周興平拎五個甲魚走了，廊檐下還吊了七八個洗干凈的，生態環境好，春天暖和了田地里到處都是甲魚和烏龜爬。

這東西傷油鹽多數人吃不起，故而沒人愿意逮回家吃，主要是去掉一個殼吃不到二兩肉，還用油鹽炒一下就覺得虧了。

碗筷收拾干凈了，水清帶著三個孩子吹熄了燈，一夜好夢睡到大天亮，早上起來的時候看見周興平在處理兔子，“塘坡又抓到兔子了？”

“不是在塘坡抓的，我跟爹夜里和同村人去楊家街那邊林子抓的，”周興平抬頭笑。

“村里人夜里不睡覺也去抓兔子？”水清驚疑的問道。

“抓，家家戶戶都有老人孩子，就連里正家幾個兒子夜里都去田埂樹林子抓呢！”周興平滿不在乎的回道。

“那我怎么一次都沒遇見過村里人？”水清越聽越覺得奇怪。

“他們大多去楊家街那半邊忙活，俺們這邊除了大塘坡能抓到兔子，別的地方有兔子你也攆不上，不像那邊的田埂樹林子都不平整，雪下大了兔子根本就跑不掉，不過抓兔子這事都是夜里私下干的事，大家伙都心照不宣的，誰也不說不問，你肯定碰不見他們呀！”周興平臉上多了些狡黠的微笑。

聽見全村人都抓兔子，水清心里的那點擔心沒有了，洗簌完給孩子溫書的房里點上干木柴，回到鍋屋舀了半盆麥麩子送去牲口房放下。

周興平家的馬車一直都放在家里藏著，馬匹之前不是沒想過處理了，這不來不及處理就封了，只好把馬匹放在家里養著，反正麥草不需要買，麥麩子也留了不少，每天主吃麥草五天一次麥麩子，七天喂一次泡水的豆子，慢慢的也在家喂了一年了。

“你吃完飯再睡，”水清把小活忙完，端了一盆飯過來對周興平說道。

“我吃過了你們娘幾個吃吧！今晚我跟明遠還有大妹婿繼續巡邏，每家臨五天夜里巡邏走看，”周興平頭也不抬的解釋道。

“知道了，”水清看周興平不吃把飯端去了孩子的屋里，母子四人安靜的吃完早飯，毛魚背著書包跑進來學習，她出來去鍋屋圍著灶洞取暖做針線。

平靜的日子總是過的很快，死氣沉沉的村子因為過年了，才帶了一點熱鬧的氣息，雖說村里有人走動了，但是就那人氣也不旺，家家戶戶依舊是關死門不出來。

“今年不貼門簾了吧！”水清拿著掃把打掃屋里衛生剛好出來，看周興平把往年的門聯拿出來準備貼上。

“為啥呀？”周興平不解道。

“全村人都沒貼我們貼了，這不就叫陌生人進村直奔我們這里來嗎？”水清給了一個這還用問的眼神？

周興平一聽趕緊把門聯送進屋里放好，出來幫著一起打掃衛生，“今年白白浪費了一年掙錢！”他一邊麻著廊檐下的勾子一邊嘟囔。

水清聽了笑也沒反駁他，一家人忙活了一上午的衛生，下午準備早早的過年吃飯。

“爹開門，我是石頭呀！”石頭在門外敲門。

“石頭咋來了？”周興平趕緊瘸著腳跑過去打開門，“這是？”

“昨夜俺們哥幾個又跑去蝙蝠村了，剛剛把豬拉回來爺爺才分的呢！”石頭臉上說不出的高興。

“你們又去打豬了？”周興平臉上是沒有高興的笑色。

“沒有呢爹，俺們就是去看看留下的豬洞，想著回來這幾天沒有一天晴過，又是現成的豬洞就去碰碰運氣，誰知真讓俺們碰見了！十個洞里有兩條豬被扎的透透的，俺們就給抬出來推回來了，”石頭看他爹不高興了連忙解釋道。

聽見不是去打的周興平臉色好了，“那些地洞給填了沒有？”

“小姑父讓暫時別填，過完年他還想打一波換油鹽，等過完正月二十暖春出太陽化雪了再給填上，”石頭小聲回道。

周興平心里掂量了一會覺得可行，“怎么給送來這么多？沒送去換油鹽回來嗎？”石頭手里拎著兩塊四四方方的肉，連骨頭帶肉約么好幾十斤的樣子，

“爺說這兩頭豬不換了，送去換鹽也是白送給人家吃，等正月他們缺肉吃了在換鹽，還能多換幾罐子鹽回來，石頭激動的拍肉道。

“也是，前幾天才剛送去四頭豬，這兩頭再送去肯定是換不到什么鹽了，行我知道了，”周興平趕緊接過肉，“你進來……”

“爹我回去還得送肉呢！俺奶都開始做年夜飯了，對了爹，爺爺說越是大年晚上越要出來巡邏，家里門閂啥的都杠死，別的村都開始有逃荒的出現了，爺害怕有人趁亂涌進俺們這邊村來，”石頭要走前想起他爺交代的話。

“我心里有數了，”周興平目送石頭跑回去，轉身關好門把肉拎去鍋屋。

水清一個人忙著鍋上鍋下的野雞燉鱉呢！還拿了半只野兔子泡在盆里，準備一會給燒了吃，看周興平拎兩大塊肉送進來，覺得自己的兔子泡的太早了。

“這是石頭他們去蝙蝠村撿回來的，爹給分了俺們自家吃，晚上我把蓮花接過來住行嗎？今天晚上村里怕不太平，”周興平臉上多了一抹擔心。

“怎么了？”水清抬頭緊張的看著周興平。

“盧里正告訴我爹，別的村開始出現逃荒的人了，村里今晚家家戶戶都要出壯勞力巡邏，俺爹怕有人趁亂摸來這邊了……”

“明白了，吃過晚飯就把蓮花和孩子都接過來，”水清覺得還是謹慎點好。

“真香！爹，我們今晚吃肉嗎？”稻香清脆的聲音跑進來仰頭詢問。

周興平蹲下身子抱著閨女，“今天過年吃肉，今晚讓你們兄妹吃個好！”

“爹真好！”稻香聞言吃好高興的咯咯笑。

水清看了也笑，“去找哥哥們玩，我跟你爹趕緊把飯做了你們好吃肉。”

“好的娘，我這就去告訴哥哥們，今晚家里吃好多肉，”稻香爬下去一路蹦蹦跳跳的跑了。

周興平甩開膀子砍了一大塊肉下來，給清洗干凈放進鍋里開始放柴火燉煮。

水清把鍋屋留給了周興平看著，她來后門菜園地拔了一點蒜苗，還有一把旱菜洗干凈拿屋里留著回頭炒肉吃。

周興平家的小鍋從中午就開始燉燒，一直燒到傍晚才熄滅灶洞火，噴香的菜上桌把三個孩子饞的口水直流。

“吃飯！今年就這么過了，”水清拿勺子給三個孩子舀了一碗肉，今天她還破天荒的蒸了幾個白面饅頭，當然饅頭是給三個孩子吃的，她跟周興平吃粗糧餅子。

“這湯好喝！哥給你喝一口，”稻香把碗推到甜瓜跟前。

“我嘗嘗，”甜瓜小大人似的低頭喝了一口咂咂嘴，“哥，真的好好喝呀！”

“喜歡就給你們每人涼一碗，”水清起身給三個孩子各舀了一碗放著。

三個孩子吃的狼吞虎咽的，一碗野雞湯、半只兔子，還有一碗醬燉肉，被一家五口吃的干干凈凈的，特別是兩個小的，吃累了睡著了還扒在碗上舍不得松。

水清給孩子洗漱眼里都是心疼，“稻香松筷子，明天娘還給你們做肉吃。”

兩個孩子迷迷糊糊聽見，吧嗒一下放了筷子被送進屋里睡了過去。

泥鰍八九歲了相對要好很多，他知道現在是什么情形，因此顯得格外的早熟。

周興平喝了一碗熱水，起身抱著大兒子進屋讓他睡下，出去接蓮花和孩子過來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