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荀環顧房間，發現這就是個普通的辦公室，屋內有辦公桌、椅子，書架，最震撼的是辦公桌上竟然有一臺電腦，屏幕是亮著的。

“怎么？冥府也用電腦嗎？是不是可以連接人間的互聯網呢？”艾荀驚得下巴快掉下來了，快步走上前，盯著屏幕，發現屏幕上是一張收集個人信息的表格，表頭的姓名欄里寫著“艾荀”。

朱彥靦腆地笑，對艾荀的驚訝一點都不奇怪：“你以為只有人間才有高科技嗎？”

“難道不是嗎？”艾荀邊笑邊搖頭，表示不可思議。

“當然不是。冥間與人世是彼此鏡像的世界，人世在發展，冥間怎么就不與時俱進了呢？何況人鬼的流轉也算是一種交流吧，就比如你我這樣的鬼魂，依然帶有人世的記憶。我想死神不讓我走，也是看中了我計算機專業的背景，我在這里幫助建設了冥府的數據中心，這里有冥府自己的局域網，并不連接人世的互聯網。”朱彥露出洋洋自得的神態。

“有什么用嗎？”艾荀剛問出來，就覺得自己說了蠢話，因為他目光又落在了那電腦屏幕上的數據表格。

“你進死神殿時，看見那些高聳入頂的書架了嗎？以前所有魂靈的信息都要記錄在書冊上，編上號，堆放在那些架子上，現在有了數據庫，直接錄入數據庫系統，維護起來方便得多，原來無數個鬼做的事，現在我一個鬼就能操作了，死神大人對此心知肚明。”

“怪不得死神大人不放你走。”艾荀高聲調侃，霎那間恍然大悟了。

朱彥苦笑搖頭，讓艾荀坐到自己身旁，兩人一起協作，將艾荀個人信息表補全了。

艾荀見朱彥在“壽量限額”字段上敲了“100”，問道：“你怎么知道是100？”

“剛才死神大人專門吩咐過的。”朱彥低頭敲鍵盤。

“哦，那死神大人不可能記住所有人的數據吧？”

“死神大人是神，我們都是鬼，是不能弄虛作假的，否則后果可想而知。”朱彥似乎對死神大人有種虔誠的敬畏。

艾荀又向朱彥咨詢了諸多問題，朱彥一一做答。

原來冥界中的鬼魂盡是些對上世執念深重的靈魂，即便喝過孟婆湯，也難以消解他們對前世頑固不化的記憶和耿耿于懷的牽絆，所以死神不會令這樣的魂魄重新轉世，而是將他們先編制在鬼籍里，任憑他們重返人間的窺視，卻不允許他們參與人世的運行，直到某一天，他們放棄了對舊人舊事的執念，死神自會安排他們另行投胎轉世。

朱彥完成了艾荀鬼籍數據的錄入，最后保存生效，口氣一本正經：“艾荀，你現在已經正式成為有編制的鬼了，你比普通鬼多一項特殊的本事，那就是可以“現身”，你知道什么鬼才有資格獲得“現身”這種特殊能力嗎？”

艾荀一臉無知地搖頭：“什么鬼？”

“死神使者。”

“什么是死神使者？”

“只有死神派往人間，參與人世運轉的鬼，才被稱為“死神使者”，也才能得到這種獲取壽量的超凡能力。”朱彥似乎很有些羨慕。

“你有這種能力嗎？”艾荀問。

朱彥搖了搖頭，顯得些許落寞。

“沒事兄弟，你要是想讓我幫你在人間做點什么，只管對我說。”艾荀熱情地拍了下朱彥的肩膀。

朱彥即刻高興了：“你可知怎么使用你的超能力？”

艾荀搖頭。

朱彥指示道：“你需要閉眼，單手或雙手按壓太陽穴，口中默念——死神使者艾荀。”

艾荀照做，果然，念完口令后，眼前出現四個統計數據，明亮地閃現：

【剩余限額：100】【已掙壽量：0】【剩余壽量：0】【初始壽量：1】

艾荀很好奇：“這初始壽量是做什么用的？”

“你第一次重返人間，必須先有壽量才能采取施救行動，所以系統預設的初始壽量是1，至少保證你有機會現身.”朱彥解釋道。

……

艾荀由回憶中抽離，他已回到了死神使者齋舍，此處是他在冥界的容身之所，他不需要吃飯和睡覺，只是想找個精神停靠的港灣。

艾荀窩在沙發里，閉目養神，伸出兩根手指，輕揉太陽穴，心中默念“死神使者艾荀”，眼前呈現了最新的統計數據：

【剩余限額：50】【已掙壽量：50】【剩余壽量：10】【初始壽量：0】

艾荀驚訝，今晚所救的女孩是他救活的第50條性命，在他重返人世的半年里，他已耗費了40個壽量，如果加上初始壽量，那就是41個，可他對自己死因的調查還是毫無頭緒，盡管他走訪了過去生活中每個熟識的地點，也隱形觀察了他認識的所有人，依然沒有太大幫助，有時他甚至懷疑，也許自己的死亡就是個偶發的意外。

艾荀焦灼地睜開眼，眼眸泛著幽幽青光，如果按照他目前掙取和消耗壽量的節奏，他頂多只能在人世現身半年了，他必須做點什么。

*

司心柔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里，陽光灑滿了半個屋子，方想起昨晚發生的事。昨晚前半夜，她一直在翻烙餅，許是疲乏到了極點，快天亮時，才昏昏睡去，于是就睡到了中午，她深感意外和欣慰，因為這是她最近唯一睡著的經歷。

又沒去上課，司心柔心生些許內疚，但虱子多了也就不咬了，她已經多少次沒去上課，自己也記不清了。

司心柔覺得自己能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也是挺不可思議的。從小到大，她就是別人嘴里的好孩子，不僅學習好，乖巧又懂事，走到哪都是老師家長夸獎的對象，直到她成功上岸A大化學系。她突然對學習失去了興趣，尤其對專業課很有抵觸情緒，當初這個專業是媽媽選的，她不明白為什么當時自己就沒半點主見呢。

她學不進去，便產生了厭惡的逆反心理，于是經常逃課，雖然老師不經常點名，可結果直接反映在成績上，上學期期末，她接連兩門課都掛了，雖補考勉強通過，但也失去了保研的資格；這學期她徹底放飛了，很少去上課，前兩天輔導員找她談話，說學校要給她警告處分，如果再這樣下去，學校會考慮開除她。

最近，她整宿整宿睡不著覺，她不想去上課，上課讓她感到窒息和痛苦，直到昨晚，她突然想到了解脫的辦法……可惜行動失敗了。

司心柔下地穿上涼鞋，在門口的水龍頭下洗了臉，胡亂用裙子下擺蹭干，她轉身望去，陽光下的小屋潔白得耀眼，除了單人床和椅子，其他家具都用白布蓋著。她輕輕掀開窗戶下方的的白布，發現下面是一張書桌，桌面上蓋著一塊水晶亞克力板，下面壓著一張手寫的白紙。

她俯身看去，見那白紙上寫著一串化學反應公式，她雖不能完全看懂，但知道那些公式是關于一個更垂直深入領域的，她不禁納悶，難道昨晚救自己的男人的朋友也是學化學的？

司心柔一抬頭，陽光直射進她的眼底，她沒帶手機或手表，覺得應該到午飯時間了，她該走了。她將白布重新蓋好，走出房門，鎖好后，仰頭看那門框有些高，從墻角找來兩塊轉頭，墊著腳把鑰匙放了上去。最后鎖上大門，將鑰匙放回夾竹桃花盆下。

那夾竹桃枝子頂端竟剛抽出一個花苞，含苞待放地散發著陣陣幽香。

A大距離小院很近，司心柔慢慢悠悠走著，只花了十分鐘就到了A大。

司心柔穿過教學區，向女生宿舍區走去，剛走到宿舍樓門口，魚貫而出的人群里，一個女孩喊她的名字：“司心柔——司心柔——”

司心柔抬眼見是舍友張慧珊，皮笑肉不笑：“吃飯去啊？”

張慧珊神情訝異，一把將司心柔拉到人少的一側，輕聲問：“你……你昨晚上哪去了？”

司心柔哪好意思說昨晚的事，一時半會又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支支吾吾搓著手。

“心柔，你可不能再曠課了，要是這樣下去，神仙也救不了你。”

“嗯，知道。”司心柔已經這樣向張慧珊保證無數次了，她道理都明白，可根本管不住自己。在A大，張慧珊就是她最好的朋友了，僅有的閨蜜，宿舍里其他同學早看不慣她的行為舉止，一般都對她敬而遠之。

“走，吃飯去。”張慧珊拉著司心柔的手臂，就往食堂走。

“我沒帶飯卡呢。”

“用我的好了。”張慧珊的大氣總能打動司心柔，司心柔只得跟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