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時間，A大一食堂的人最多，門口烏央烏央的人頭攢動。

司心柔和張慧珊渾身臭汗地擠進了大廳，見售餐窗口已排成了長龍，只好排到隊尾，十分鐘后各打了份套餐，又找了半天的位子，才與兩位男生拼成一桌。

兩位男生在一側(cè)相向而坐，似乎是大三年級的學長，一個憨胖戴眼鏡，另一個干瘦顯斯文。兩位男生見忽然來了兩位美女，稍顯拘謹，胖學長將自己的餐盤向一邊挪了挪，殷勤地沖司心柔微笑點頭。

司心柔表情木訥，就像沒看見一般，沒任何回應，場面一度陷入尷尬。

張慧珊連忙掬笑：“謝謝啊，中午人太多了，找個座位都不容易。”

胖學長推推眼鏡：“今天有外校來交流的，人就更顯得多了。”

“交流什么？”張慧珊好奇道。

“今早學校會議廳舉行了學術(shù)報告會議，是鐘鳴宇教授團隊主導的。”瘦學長補充道。

“鐘教授帶的博士生，還給我們上實驗課呢。”胖學長道。

“哪個啊？”瘦學長問。

“就是喬志勛，從這個學期開始，他在實驗室給大二和大三的學生輔導實驗操作。”胖學長頓了頓。

“哦……他啊，我們的實驗輔導老師也是他。”張慧珊小有激動。

司心柔疑惑地看向張慧珊，滿臉寫著“他誰啊？”

張慧珊哼笑：“你連實驗課都不去，能知道誰啊，趕緊吃飯，下午就有實驗課。”

下午，宿舍里的同學陸續(xù)去上課了。

司心柔像只咸魚躺在床上，她白天是不敢睡覺的，就這晚上還睡不著呢，只是盯著上床板胡思亂想。

張慧珊就在司心柔的上鋪，她從上鋪下來，一屁股坐在司心柔的床頭，戳了下背朝外的司心柔：“心柔，快起吧，要上課了。”

“不想去，心里煩。”司心柔感覺四肢無力，對什么也提不起興趣。

“不行，你要是再不去，你就完蛋了！”張慧珊拽起司心柔的胳膊。

“我感覺好無聊啊。”司心柔抽出自己的胳膊，雙手捂著臉。

“心柔，有些事，只有你參與了，才能發(fā)現(xiàn)它有趣，你這樣躺著，永遠也發(fā)現(xiàn)不了樂趣。”

司心柔現(xiàn)在覺得張慧珊也很無聊，甩手道：“你去吧，別管我。”

“心柔，你這個狀態(tài)不正常，你也不告訴家里人，如果我再不管你，你真畢不了業(yè)了，你畢不了業(yè)，以后怎么找工作，找不到工作，還怎么嫁人，嫁不出去，你父母能容忍你么，你想過自己的未來嗎？”張慧珊本來語速就快，說出的一番話就像機關(guān)槍掃射一般，把司心柔煩得夠嗆。

“哎……哎……好……好……我去我去，你比我媽還煩呢。”司心柔總算坐起來，穿鞋跟著張慧珊出了寢室。

夏日的午后，蟬聲聒噪，烈日當頭，曬得司心柔愈加的煩躁。

二人進了實驗樓，上了二樓，沿著走廊向樓道盡頭走去。

張慧珊東張西望，一眼瞅見樓道信息欄里貼著的一張相片，她拉著司心柔停住腳，像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心柔，快看，這個就是鐘教授。”鐘鳴宇教授是化學系著名的學者，也是A大的一張名片，他的科研團隊的科研水準堪稱世界一流，就連國外媒體也時常報道鐘教授團隊的最新成果和發(fā)現(xiàn)。

司心柔順著張慧珊的手指，看到一位年齡約摸五十歲左右，頭發(fā)略有斑白的學者站在團隊的正中央，他微笑的神情既儒雅又精神抖擻，給人一種精力旺盛的感覺。

“這個就是喬志勛，我們的實驗輔導老師。”張慧珊又指向鐘鳴宇左側(cè)的一位年輕人，不胖不瘦，戴一副黑邊眼鏡，俊秀白皙的臉發(fā)著溫笑，“怎么樣，挺帥的吧？”張慧珊笑吟吟的，似乎對這位實驗輔導老師印象很好。

司心柔微微點頭，覺得此人從相片上看還算說的過去，隨口道：“不知道本人比照片帥嗎？”

“那是當然，喬志勛目前是鐘教授最得意的學生了，風度儒雅，學識淵博，你見了就知道了。上課不積極，枉費了老師的好顏值。”張慧珊自覺夸張，說完捂著嘴笑。

司心柔好久沒笑了，竟被張慧珊觸動了，嘴角輕揚，哼出個不屑的笑：“切——”同時，她目光卻掃到了鐘教授右側(cè)的一個人，此人瘦瘦高高的，皮膚稍黑，一雙狹長的眼睛瞇笑著，兩靨勾出兩道淺淺的溝，給人種陽光燦爛的通透感。司心柔忽然覺得此人很是眼熟，卻又想不起是誰，伸指點了點，調(diào)侃道：“我看這位才更帥。”

張慧珊湊過來端詳，撇撇嘴：“各有千秋，都帥，都帥，看來這位也是鐘教授重要的學生，緊挨著鐘教授站著呢。”張慧珊低頭在文字部分搜索，讀出幾個名字“艾荀”，“喬志勛”，“方曉旭”，“陸梅”……，最后停下，頓感徒勞，“哎，反正也對不上號，咱們走吧。”

這學期每周都有實驗課，司心柔一次也沒來過，今天出現(xiàn)在實驗室，令同學們大感意外，幾個男生在下邊竊竊私語。

“這美女誰啊？”

“確實是咱班的，不就是那個冷美人，司……”

“司心柔，名字倒挺溫柔的，可感覺一張冰塊臉。”

“那是對你不溫柔。”

“你見她對誰溫柔了？”

“后面別說話了，現(xiàn)在上課。”站在講臺上的喬志勛用手指敲了敲黑板，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回到他的身上。

喬志勛早上可能剛參加過報告會，所以穿得頗為正式，熨帖的天藍色襯衣，黑色筆挺的西褲和皮鞋，頭發(fā)整潔有型，黑鏡框?qū)⑺つw襯得白里透紅，氣色很好看。

由于來得晚，張慧珊和司心柔只能坐在第一排，而司心柔更是坐在中間一列第一個試驗臺上，距離講臺很近，她用余光掃了眼喬志勛，覺得照片與人還算符合，然后低頭看實驗臺上分發(fā)下來的實驗報告紙，上面列了幾個方程式，她看著陌生，頭又隱隱發(fā)痛。

喬志勛講了下今天實驗的主要目標和操作的注意事項，需要嚴格按照操作步驟進行，將實驗中觀察的現(xiàn)象和結(jié)論填寫到實驗報告上，希望同學們勤動手，多動腦，認真觀察實驗過程的每個細微的變化。

同學們紛紛操作起來。

司心柔呆坐在試驗臺前，目光在實驗臺上各種試劑、試管、燒杯和酒精燈上流轉(zhuǎn)，遲遲卻不出手。

“同學，你怎么還不開始？”喬志勛語氣溫和地敦促道。

司心柔咽了口唾液，眉頭微蹙：“哦，好……”

司心柔伸出發(fā)顫的手，從臺子上拿過一支試管，又根據(jù)實驗報告上寫的試劑名稱找試劑，她拿過一個淡黃色的試劑瓶，從滴管中吸出液體，然后準備滴入左手的試管中，她驟然感到心慌惡心，特別有反胃的感覺，左手一晃動，一滴試劑滴到了實驗臺上。

“同學，你停一下。”講臺上發(fā)出一道嚴厲的聲音。

所有同學齊刷刷看了過來。

“其他人繼續(xù)。”喬志勛朝后面的同學揚了揚手，低頭沖司心柔，“同學，你把手里的試管和滴管放下，你過來。”說完，喬志勛朝門外走去。

司心柔放下試管和滴管，站起跟出了實驗室。

“你叫什么名字？”喬志勛站在樓道盡頭的窗前看向司心柔。

“司心柔。”司心柔微微抬頭，神態(tài)透著窘迫。

“我怎么以前沒見過你？”喬志勛黑框后的眼睛炯炯發(fā)光，看得司心柔像一只現(xiàn)了形的妖怪自慚形穢。

“哦，我不常來，所以老師可能看我臉生。”司心柔一雙水潤的新月眼楚楚可憐地望著喬志勛。

喬志勛盯看了半晌，忽地語氣輕了下來：“不管你以前上沒上過我的課，你怎么連基本的實驗操作常識都沒有？”

司心柔本來想嘴硬說自己知道操作常識，只是一時心慌，但她覺得現(xiàn)在頂嘴并沒卵用，還會惹人生厭，便閉上了嘴，低頭做愧疚狀，兩只手指習慣性地搓揉著。

“剛才你滴在試驗臺上的試劑是硫酸，要萬一滴在你身上，后果不堪設想。”喬志勛加重了語氣。

“我錯了，老師。”司心柔也有些后怕。

“今天回去，把實驗操作注意事項抄寫20遍，明天交給我，這節(jié)課不準親自操作，只能觀摩。”喬志勛語氣不冷不熱，面色平靜，聽不出態(tài)度。

“啊？”司心柔仰臉擰眉。

“嫌少是吧？可以再……”還沒等喬志勛說完，司心柔低頭哈腰，“老師，挺好……挺好……就這樣吧。”扭身便鉆回了實驗室，然后抽把椅子放到張慧珊的實驗臺旁邊，托腮觀望。

張慧珊忙放下手上的試管，先看了眼乖巧的司心柔，又瞅瞅云淡風輕的喬志勛，調(diào)侃道：“還是喬老師厲害，就該有人整治整治你。”

“20遍呢，你晚上幫我分擔10遍。”司心柔委屈巴巴地撅起圓潤的小嘴。

“反正你也睡不著，多抄抄，有利于睡眠。”

司心柔一雙新月眼瞪成了滿月。

……

宿舍里已熄了燈，只有司心柔的床頭燈亮著。

司心柔趴在床上，抄寫那20遍的實驗操作注意事項，后來她都能背下來了，麻木地寫著，似乎大腦已經(jīng)不運轉(zhuǎn)了，只有右手在做著機械運動，她意識里塞滿了實驗操作注意事項的細則，一條擠著一條，倏然間，那些文字打散了，逐漸清晰地拼成了一張臉，那是喬志勛不慍不喜的臉，那臉越來越大，靠近了她的臉……驚得司心柔一個激靈竄起，靠在墻上，呼出一口粗氣，她剛才是睡著了嗎，難道夢到了喬志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