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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3.寒梅傲雪

  • 刀見江湖
  • 古龍續
  • 3057字
  • 2022-05-09 15:10:59

天,已經大白,風停雪住,太陽的影子,已經從天際透了出來。

難得的好天氣。

沐黑從未覺得走路可以這么有趣。

古道上,一串忽深忽淺的腳印,和他留下的腳印,遙相呼應,幾乎可以以假亂真。

他眼神一向很好,一眼瞧出來了故意的痕跡。

沐黑知道是誰。

他也知道,這串腳印的主人,很快會再見面。

若是記憶不差,中午時分,便可以趕到山腳下的一座酒館里。

那里有最好的酒。

那里的酒,美的真的可以讓人忘掉一切的煩惱。

酒館邊上一株寒梅,是他親眼見證栽下去的,不知道現在開花了沒有。

寒梅,總是在最冷的時候盛開。

沐黑雖然知道,但他已經有點迫不及待了。

因為去年,他錯過了。

不過,路還是要一步一步的走,要走的扎實,并不會因為急而亂了方寸。

“這人靜心的功夫好厲害。”

沐黑在心里暗里贊嘆,走了大半晌午,那串模仿得腳印,竟然沒有一絲一毫的紊亂,看不出任何急躁,反而有點風淡云輕。

沐黑不知不覺被帶進了那種意境當中。

結果,他不會走路了,摔了一個豬啃雪,整個臉砸進了雪地里。

他就那樣趴著,按住漆黑刀柄的手,很穩很固。

即爾翻過身子,仰面朝天,哈哈大笑起來,數息不絕。

笑著笑著,哭了起來。

三年前,他沒哭。

三年中,他也沒哭。

三年后,他先笑了,卻又哭了。

不遠處,一個幾乎與雪融為一體的身影,聽到這一笑一哭,風輕云淡的腳,稍稍多踩了一分。

“是個有故事的人呢。”

聲音依舊清脆。

縱身不見。

待沐黑走到此處,看著這一雙腳印,笑了好久,笑到直不起腰來。

中午時分,山腳下那抹紅色,讓沐黑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寒梅傲雪,這次終究是趕上了。

它,開的很好,足以與這寒冬爭艷。

沐黑望著虬枝上綻放的寒梅,心里一片空白。

他什么也沒想。

他想這一刻,多停留一會兒。

寒梅上的血,和寒梅一樣紅。

他不是沒有看見,只是在眼里忽略掉。

“客客官,有位少少。。英雄給你你留留了一壺好酒。”

一個打架的聲音將沐黑拉回了現實。

酒館還是那酒館。

老板還是那老板。

“帶我去。”

酒館老板連跌帶撞爬進了酒館內,抄起桌上的抹布,抹去桌上的殘雪,上了一壺老酒。

沐黑很滿意。

老板選的這個位置,很對胃口。

靠里,邊角,對著門,可以將進進出出的人,看個分明。

最重要的是,可以將酒館邊上的寒梅之姿,盡收眼底。

美景,美酒。

時間都美的停滯了。

酒館里的人,就是最好的證明。

酒館不大,里外共五張桌子,除去自己占了一張,空了一張,剩余三張桌子一共坐了六個人。

左手邊靠窗,坐著一僧一道兩人,僧人用手把住了酒壺,要提起倒酒,道人的筷子夾住盤中一片冬筍,二人臉上,泛著醉酒的神情。

右手邊靠門,坐著一個戴斗笠的黑衣人,左手按住桌上的劍鞘,右手按住劍柄,劍刃如雪,正入神的欣賞著。

屋外開廊,一站一坐著兩人。

站著的,臉紅如重棗,一只手按住桌子,一只手摸向靠在桌邊的殺威棒。

對面坐著的,臉黑如鍋底,不知怎么了,憤怒的眼睛,噴著吃人的怒火。

剩余一人,是個白發蒼蒼的老者,看其打扮,像是個行腳的郎中。

白發老者斜靠在酒館里的柱子上,醉成了爛泥,看家吃飯的針灸銀針,從衣袖里跑出來,撒了一地。

這六個人,不同位置,不同的動作,不同的表情,卻有一個相同的特點。

他們都死了。

沐黑沒有動,只是靜靜的喝酒。

死人雖然不會說話,但卻能夠告訴他不少有用的信息。

他眼睛一向很好。

隱約之中。

他看到了一個人。

衣白勝雪。

看到了一柄劍。

劍若柳葉。

劍光一閃,開廊的兩人,已經死了。

殺威棒還未拿起,掌勢還未發動,就死了。

黑衣俠客,拔劍,劍出三寸,柳葉劍已經劃過脖子,順便帶上了尚未反應過來的一僧一道。

白發老者滾到柱邊掩護住身子,囊中一探,五枚銀針,還未來得及發出,便已丟了性命。

“好快的劍!”

沐黑眼睛里冒出別樣的神采。

世上能有如此快的劍,除了太白劍,他想不出還有誰。

太白劍勢正,講究的是堂堂正正之法,但從這六人的傷口看,并不是。

六人雖是一劍斃命,但傷口位置卻不一樣。

沐黑在心里瞬間推演了無數遍,這六處位置,幾乎都是最好的選擇。

攻其勢之弱。

取勝之道。

沐黑沉默了,按在漆黑刀柄上的手,有點發緊。

“我若是這老者,絕不會躲。”

沐黑自言自語,撿起地上的銀針,仔細的端詳,望了望窗外的傲雪寒梅。

“你的意思,他不躲便不會死。”

一個略顯沙啞的聲音,在他背后響起。

沐黑沒有轉身,而是拖著腳,走出了堂外,重新站在了梅樹邊上。

摘下一朵梅花,放在鼻底輕嗅。

花已殘一瓣,卻不影響寒香沁人心脾。

“他不躲,也會死。”

沐黑轉身,望著酒館的老板,臉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哦?”

“你的意思是,他雖然不躲,但他的身體,他的肌肉,已經在躲。”

“是了,一個人在死亡來臨的時候,總是無法淡定。”

酒館老板有點欣賞眼前的這位年輕人。

這輩子,他看過太多的人,但像沐黑這樣的冷靜的,還是第一次見。

“你錯了。”

“我的意思,他不躲,也會死在你手中。”

“江先生,我說的可對?”

沐黑搖了搖頭,將左手中梅花,拋在了酒館老板跟前的白雪上。

花雖然殘了,依然傲雪。

“想不到,想不到。”

“二十八年過去了,還有人記得我這老不死,有趣的是,而且還是個年輕人。”

隨著說話的聲音,酒館老板佝僂的身軀一陣咯嘣響,眨眼功夫,一個仙風道骨的老者,出現在沐黑眼中。

正是隱退江湖三十年的梅妻鶴子江晚晴。

“你沒下殺手?”

“為什么?”

沐黑一點也不意外。

江晚晴撿起地上梅花,輕輕捏掉花瓣上的雪粒,笑道:

“那種身手,江湖上可不多,殺了可惜。”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

江晚晴的確想知道,這個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是如何判定自己的身份的,又是如何知道自己沒有下殺手。

“江南六居士不是那么好殺的,不是嗎?”

江南六居士,一僧一道一俠一醫兩丐,都是江湖成名已久的人物。

擊敗其中一人已屬不易,但要同時擊敗六人,更是難上加難。

這六個人功法不一,心意卻相通,一就是六,六就是一。

能擊敗合體六人的人,江湖上一個巴掌都能數過來。

沐黑自然知道這些。

“要殺心意相通的六居士,的確有點麻煩。”

“我生平最討厭麻煩。”

江晚晴撫掌大笑,這個年輕人,簡直太讓人喜愛了。

雖然他的樣子有點冷,就像這寒冬的冰凌一樣,又硬又冷。

但江晚晴就是忍不住。

或許離開這個江湖太久。

幸好,他又回來了。

“所以你就用神針封了他們的穴。”

沐黑順著梅花上的血跡看去,把目光停在了一枚繡花針上。

繡花針上有血,已經結成冰渣。

“你知道,江南六居士六位一體,就算是我,也沒辦法同時封住他們的穴道的。”

江晚晴笑了。

沐黑將目光從繡花針上移開,點了點頭,道:

“疏影橫斜,暗香浮動,不好嗎?”

“江湖上多一個會殺人的人,少了一個會釀酒的人,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

繼而話鋒一轉:

“你也是為了那個東西?”

沐黑雖然不知道那個東西是什么,但卻也猜的出來,那個東西很寶貴。

畢竟,能讓隱退江湖數十年的梅妻鶴子,重出江湖的東西并不多。

“我說過的,一個人在死亡來臨的時候,總是無法淡定的。”

江晚晴長嘆了一口氣,緩緩說道,說罷,盯著沐黑的眼睛,問道:

“所以,那東西,你是知道的?”

沐黑點點頭。

“把它交給我,我可以答應你兩個條件。”

“你知道,梅妻鶴子的承諾,千金難買。”

江晚晴很自信的望著沐黑。

他當然做過功課,對于一個背負血海深仇的殘廢之人,最缺的就是希望。

“梅妻鶴子的條件,的確很珍貴。”

“但不夠。”

沐黑說完,閉上了嘴巴。

“你會給我的。”

江晚晴沒有生氣,丟下一句,縱身一躍,像風一樣,消失在白白天地之間。

沐黑站那里沒動,按在漆黑刀柄上的手,暴出了青筋。

江晚晴走了,但酒館還在。

酒館在,就會有喝酒的人。

是不是真喝酒,只有喝酒的人才知道了。

沐黑拖著步子進去,重新坐了下來。

他知道,古道上的馬蹄,若是沖著那東西來的,自己怎么走,都會被趕上。

一條半腿,總是趕不上六條腿。

既然這樣,為什么要走呢。

有些事,總是要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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