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就這樣兩前兩后的快步至了亂葬崗。下了橋，方蕪的眉頭就自動皺了起來，這亂葬崗地勢低洼，常年被水襲擊，一地的泥土碎石。

方蕪扶著紀(jì)璇深一腳淺一腳的踩進(jìn)去，可能就連她自己都沒注意到腳下的鞋子已經(jīng)沒了原來的顏色。

空氣里只聽見的刺啦刺啦的鞋底踩在石頭上的聲音，誰也不知道對方心里頭都在想些什么。

大概往里頭走了有一盞茶的時間，方蕪就看見尸體了。

一匹龐然大物橫在尸體上，使得尸體只露出來光禿禿的兩只腳。

這兩只腳就明明白白的告訴所有人，這尸體和官府沒有關(guān)系。

官府投放在亂葬崗的尸體，腳腕上面都有一個嵌在骨頭上的腕帶，一眼就能看見，可這具尸體沒有。

即便是距離官府投放尸體的地方只有十幾步，也不會是官府投放的。

幾個衙役把馬挪開，紀(jì)璇蹲在地上，開始初步檢查起尸體來。

“這是腐葉？”方蕪瞧著紀(jì)璇蹲在地上，把尸體上的一件件衣服脫下來的過程中問道。

方蕪的聲音不大，她不清楚這個時候的紀(jì)璇是不是在思考著什么。

說著，方蕪把眼睛從尸體上挪開，去看上紀(jì)璇。

他半跪在地上，表情嚴(yán)謹(jǐn)，那一張側(cè)臉讓人控制不住的想去看他。

他帶著一雙尼龍布制城手套，動作慢而細(xì)膩，聽見方蕪問話，只是用鼻子嗯了一聲。

白安和張宣在不遠(yuǎn)處說著一些什么事情，距離有些遠(yuǎn)聽不清楚，大概是想給紀(jì)璇一個安靜的環(huán)境吧。

“師傅，這事兒有些奇怪。，這附近沒村子吧，怎么會有腐爛的葉子呢，會不會是運尸體途中連帶過來的。”方蕪見紀(jì)璇并不介意她打擾，這才一句句跟著趕忙問起來。

“大抵是舟學(xué)縣土壤里帶出來的吧，這土是縣中百姓種植蔬菜的常用土壤?！睆埿苍谶@個時候走過來，瞧了一眼那葉子道，

“這具尸體是從土里起出來的不錯，大概死了半個月左右，死于肺癆?！奔o(jì)璇點點頭，站起來看不清楚是什么情緒的說道。

“你確定？不是兇殺？”張宣反問道，眼急的很，那樣子就好像要再找一個仵作來。

“不愛信，自己去找仵作去。”紀(jì)璇厲聲反駁了一句。這個時候，是懷疑他技術(shù)的時候么。

張宣一看紀(jì)璇要撂挑子，趕忙說道:“信，信，你說話我肯定信。”

“我不是準(zhǔn)備走人，是這病死的尸體，衙門有規(guī)定，沒有家屬同意不能剖尸，只能進(jìn)一步確定死亡原因?！奔o(jì)璇知道張宣誤會了，他不是他一兩句話就能生氣有人的。

他的語氣清冷的很，把鑷子上帶血的那塊絹布放進(jìn)盒子里遞給張宣之后退后了兩步。

方蕪順著聲音看過去，他今日穿著一身青綠色的袍子，一雙眼睛瞇著把手套一點點的褪下來，動作很慢，即便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都讓人覺得有意思的很，如同那綠色，給整個慵懶的身軀添了幾分招搖。

與地上躺著的被扒了一半的尸體違和的很。

見那尸體的脖頸處多了一絲波亂。方蕪嘆了口氣從張宣手中接過來那絹布認(rèn)真的看著。

“假設(shè)尸體就是從舟學(xué)縣的土壤里起出來的，不經(jīng)過城門怎么能到達(dá)這里？馬能剖么?！狈绞彴涯蔷瓴颊归_里里外外看了遍道。

這絹布一看就是用過很多次了，洗的發(fā)白，隱約還能夠看見痰漬。

“不能，需要有三品以上官員簽發(fā)的文書才行?！奔o(jì)璇搖頭。

“從晝桃縣走啊，從晝桃縣向西直著走就成?！睆埿辉谝獾恼f道。

因為剛剛歸屬舟山，又距離亂葬崗不遠(yuǎn)，兩地土地又都肥沃適合種植，一時間還沒有官府設(shè)防，所以走這里是最為可能得。

“大人?！狈绞忂€沒來得及說什么，就跑進(jìn)來一個衙役，那人腳步匆忙，從方向上看就知道是從城門上來的。

“城門上換防的弟兄們都說，沒有見一匹馬進(jìn)城，還有舟山府的何大人說他明日啟程，這里的事情先麻煩二位大人?！蹦侨艘娂o(jì)璇給了他一個眼神道。

幾人相視無言，都明白了，怕是這尸體就是從晝桃縣來的。

紀(jì)璇讓那人回去了，又看著白安道:“找了畫師把人像畫下來，翻查戶籍冊看看這人是什么身份。”紀(jì)璇說著攤開手掌直著那尸體。

張宣聽見這話撓著腦袋說了一句:“從菜販子來查，應(yīng)該信蘇吧。”晝桃村不少的桃子，還有一些蔬菜很是新鮮，所以有些菜販子集中買來拉去事先預(yù)定過的白鶴壁崗上的富人家里，賺些差價。

“你剛才怎么不說？”方蕪鄒著眉頭，這個人不是知道么。

“你也沒問小爺啊。”張宣冷笑一聲，頂了方蕪一句。

紀(jì)璇瞪了一眼方蕪，又沖著白安點頭道:“嗯，按著他的來。”

白安忙和幾個衙役帶著尸體和馬離開了亂葬崗。

這亂葬崗的地上立刻就被不少粉末做了標(biāo)記，三人站的遠(yuǎn)了些。

“這個菜販子家里還有些什么人？”紀(jì)璇問。

“我也不知道，你不看我連他姓什么都不太確定么?！睆埿行┎荒偷恼f道。

“要不，我們按著這路往村子里走一趟去？”方蕪看了看有點劍拔弩張的兩人，小心的提議道。

見二人點頭，方蕪這才往前頭去。后頭紀(jì)璇和張宣倒是也不緊不慢的跟著。

“看來這事兒舟山不太放在心上?！奔o(jì)璇盯著方蕪留下的淺淺的腳印說道。

沒走幾步，紀(jì)璇嘆了口氣。這樣的事情，他們能插手也插手不了多久的。

死了馬匹這樣的大事，朝廷肯定會派三品或者三品上的官員來專門查探的。

可這樣的官宣來查案哪里有不帶屬官的。帶了屬官，便不會用地方上的人，所以他們查不清有過，查的清是給別人做嫁衣。

官大一級壓死人，他們也毫無辦法，更何況他們本就攤上了事情。

“不就是吃累不討好？要我看，不如干脆就避的遠(yuǎn)遠(yuǎn)的，這事兒一旦鬧開，我們都做不了主！”張宣杏眼談然的道。

“你走一個試試?！奔o(jì)璇上前半步，橫在張宣面前，厲聲道。

“不敢不敢，我是說他們。你誤會了。”張宣忙拉了一把紀(jì)璇討好著說道。

他要是今兒敢撂攤子，紀(jì)璇明兒就能讓他滾蛋，別看紀(jì)璇的同知不過比他張宣的捕知大半品。

紀(jì)璇甩了甩袍子，才扒著張宣繼續(xù)往前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