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一切稍微強烈些的負面情緒都會被程序自動消除，喬夜從沒有感受過什么叫絕望。

但此時此刻，他徹徹底底地放棄了一切逃跑或者反抗的想法。

【警告：檢測到極強靈能反應，戰斗模塊自動開啟】

【警告：該目標為高危個體，無法探測到敵意，但隨時有摧毀機體的可能。建議：不惜一切代價離開戰場】

【重復建議：不惜一切代價離開戰場】

【人類，靈能讀數：89527，精神讀數：422】

【威脅度：極高】

接近九萬的靈能強度……這個數字在4階里也是最高的那一批，離3階已然不遠。

這已經不是實力差距的問題了。

在這種人形天災面前，自己連動一下手指的資格都沒有。更不要提身后還有一個能完全避開自己探測的刺客。

喬夜知道提燈人很強，卻從來都不知道這座城市的燈塔里還住著這樣一個怪物。

在這種對手面前，自己做什么都無濟于事。

只有最后一絲希望……喬夜還不知道對方出現在這里的原因是什么，只要不是發現了沉沉的病或者自己的秘密，一切就還有回旋的余地。

“找你不容易啊，出動了大半個刑事偵查司都花了整整15小時37分才鎖定位置。”喻青臨用手抹了抹門邊斗柜上的灰，剝開一根棒棒糖塞進嘴里，“外面很干凈，這里是因為環境問題灰太大了么？”

大半個刑事偵查司……喬夜的心沉了下去。這意味著燈塔一定是抓到了什么，否則不會如此興師動眾。

喻青臨雙手抱胸，懶洋洋地倚在柜子上：“薇薇安，別玩了。”

架在喬夜脖子上的機械長刀開始變形重組，不到一秒的時間便恢復成了一根權杖的模樣，和被喻青臨靠在墻邊的那根一模一樣。

身后的刺客從陰影中走出，雙手拿著權杖背在背后，乖巧地挪到喻青臨旁邊，就像偷偷出門玩被抓回父親身邊站著的小女孩。喬夜這才看清那竟然是個身材嬌小的姑娘，淡金色頭發在昏暗的光線下依舊晃眼。

【人類，靈能讀數：24】

他這才想起對方把刀架在自己脖前時用的是刀背。

心里生出這個想法的同時，喬夜的身體自己動了起來。

他一把抓住陳沉的手臂，有些粗暴地把她拉到自己身后，抬頭冷冷地注視喻青臨和薇薇安。

兩人看見他的動作，都愣住了。喻青臨挑了挑眉，不知為何微笑起來，薇薇安眨眨眼，好奇地盯著他。

真有意思……一般人性命被威脅之后會怎么樣？憤怒？驚慌？求饒？而這小子的第一反應……居然是護住別人？

“我叫喻青臨。這是你妹妹還是小女朋友？她好像對我們有點誤解。”喻青臨很頭疼似地揉揉眉心，“我只是想跟她說別緊張當我們不存在就可以了，好像被她理解成了要埋伏等你回來動手……”

喬夜沒說話。

“嗨嗨，別這么緊張。”喻青臨舉起雙手，一副很無辜的樣子，“我只是來觀光的，沒有惡意。”

“隨意闖進別人店里觀光是么？”

語氣這么沖？這小子是看我的態度，確定了我沒有動手的想法啊……喻青臨摸著下巴。

“對客人不該是這個態度吧？”喻青臨笑了笑，“我還在外面桌上放了錢的。”

“我們已經打烊了。”喬夜毫不畏懼地直視他的眼睛。

膽量不錯。喻青臨點點頭，發覺薇薇安伸手去摸櫥柜里的糖，立馬一掌拍在她頭上。

小姑娘委屈地護住腦袋，喻青臨把手抽回來：“K區的事，解釋一下？”

什么K區？什么事？陳沉一臉茫然，攥著喬夜衣角看著他的背影。

“你想聽什么？”喬夜反問。

刑事偵查司和安全警備司分別負責案件偵查以及移動都市內的日常安保工作，但特殊事務司不同。不是有事件確確實實發生，他們連動都不會動一下。喻青臨現在又問了這種問題，就代表他已經知道了一切。

這種時候，說什么用來搪塞都只是掩耳盜鈴。

“我想知道你為什么這么做。”喻青臨說，“資料里你和塔曼會并無任何交集，沒理由把現場搞得像是仇殺。”

陳沉愈發迷茫，根本沒聽懂這兩個人在說什么，但她不敢開口問，怕自己一說話會給喬夜造成更大的麻煩。

只是為了問這個問題？喬夜瞇起眼睛，他不相信燈塔真的在乎塔曼會的所作所為，也不相信對方的說辭。但說一說也無妨，至少能拖延一些時間想想辦法。

他回憶起臨走時謝利交給自己的聯系方式，開始編輯信息。

這一切都在腦海中完成，喬夜表面上依舊不動聲色：“你去過現場？”

“去了。”

“那你去看過地下室么？”

這次喻青臨沉默了一下：“去過了。”

喬夜看著他的眼睛：“這就是我的回答。”

完全出乎喬夜的意料，喻青臨不僅沒有繼續問下去，眼神反而一點點變亮了。

喻青臨神采飛揚地對薇薇安說：“你看，來之前我就猜這小子是這么想的。一盒棒棒糖，愿賭服輸。”

薇薇安撇嘴，不理他。

喻青臨目光回到喬夜身上。喬夜總覺得對方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對勁，有點像終于抓到人當苦力的項目組長，又好似屠夫親切地看著圈里快養肥的豬……

他有點捉摸不清現在的情況，原本以為自己大難臨頭，但現在一看又似乎不是這么回事。無論是喻青臨還是薇薇安身上都感受不到任何敵意，他剛才假裝愣頭青用比較激烈的語氣試探，對方也沒有動怒。

那么……他真的只是為了來問自己一句話？

“好了，我的工作完成了。”喻青臨對喬夜說，“你看很簡單吧？我說過不用緊張。”

“提燈人大駕光臨，難免緊張。”

“場面話就算了吧，平時都聽夠了。”喻青臨扔下吃光的糖桿，又剝開一根糖，“不過你的反應和判斷力都很不錯，算準我的態度并且適當地表現強勢，以免被帶入對方的對話節奏，我喜歡。”

他把薄荷味的綠色糖果丟進嘴里，輕描淡寫地說：“如果我想對付你，你在審訊室之外不會有說出一個字的機會。”

喬夜沉默，但他也知道對方說的完全是事實。

喻青臨身后的門忽然被敲響了，一個穿著深藍色制服，有些啤酒肚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他看見倉庫地面的灰塵以及掉漆的墻壁，立即嫌惡地皺起眉，拍了拍肩章上的灰，這才不緊不慢地對兩人敬了個禮。

“報告兩位長官，我是安全警備司14科中級執行官崔勝，已對這條街區完成全面控制。”他說到一半，敬禮的手就放了下來。

“辛苦。”喻青臨看了他一眼就移開目光，“其他人呢？”

喬夜清晰地看見中年男人崔勝的小眼睛有一瞬間緊緊瞇起，但很快又像是無事發生，滿臉堆笑：“您看這任務也沒可能出什么岔子，兄弟們又是大老遠來，街上被我們臨時管控的兩個性偶店里有些成色還不錯……”

喻青臨皺了皺眉：“他們去找性偶了？”

崔勝賠著笑，沒做聲。

喻青臨眉頭狠狠擰起，就是這樣他才不喜歡和安全警備司的人合作，但這次任務很特殊，燈塔高層明令要求安全警備司必須出動。

他揮了揮手，表示自己不想理這些破事了：“這里已經結束了，收隊吧。”

崔勝滿臉為難之色，把對喻青臨態度的不滿和憤恨小心地藏在僵硬的笑臉后面。

都做到科長這個位置上了，哪還有幾個人敢給他甩這種臉色？但特殊事務司的人他根本惹不起，只能賠笑臉。

這讓崔勝很不舒服，這會讓他想起自己還是個普通底層職員時的日子。見誰都得點頭哈腰，說錯一句話惹得上級不高興就得少三個月薪水，這種日子他已經過夠了。爬到上面來，不就是為了能不看人臉色辦事？

崔勝下意識偏開目光，防止喻青臨看見自己眼里的惱怒。

他的視線很自然地移到了喬夜身上，然后越過他，看向他身后那個嬌柔可人的少女。陳沉瑩白的長腿暴露在外，攥著身前少年衣角的樣子楚楚動人。

崔勝的眼睛立即亮了起來，舔了舔嘴唇。

他忽然想起自己還有任務在身，目光頓時更亮，笑容也愈發真誠起來：“長官，我們接到的命令是把嫌疑人和家人全部帶走審訊。”

崔勝指著喬夜和他身后的陳沉：“這兩個人，還有那個叫陳安之的，我們都得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