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金屬活動板手躺在謝利掌心，看上去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在謝利寬大厚實的手掌對比下，小巧得簡直像是個裝飾品。

但喬夜卻愣住了。

【解析結果：屬靈物，無生命反應，初步推測不具備殺傷力】

【威脅度：忽略不計】

喬夜目光移向謝利的臉：“你要把這東西給我？”

虎爪幫眾們全都安靜下來，眼神復雜地看著謝利手中的那個扳手，既有艷羨，又有敬畏。

屬靈物，一類完全無法用常規思維理解的事物統稱。

百年前它們隨著天災和啟示者一起來到世上，成因眾說紛紜，至今也沒有摸索到一絲半角。

如果要用兩個詞概括它們，那就是‘奇異’和‘不可預測’。

它們可以是生物，物體，概念，任何你能想得到或者想不到的東西。

被咬一口就會無限增殖的蘋果，會自動播放古典音樂的空房間，一根能燒盡周圍生物生命力的蠟燭……

屬靈物與啟示者的產生都毫無規律也毫無征兆，更找不到什么人為制造的方法。但比起啟示者，這些奇異物的數量要少得多。

它們有的能賦予擁有者無與倫比的能力，有的甚至會纏上自己的主人，直到將他殺死為止。

倘若得到了屬靈物，你是一步登天還是一夜暴斃，全都只看運氣。

但眼前這個金屬板手是謝利給的，能被一方勢力特地搜集收納的屬靈物必然具備派得上用場的奇異能力，而且不會有太大的危險性。

這是一份實實在在的饋贈。

“幫里的規矩，高級干部都能得到一個，就連小佐川那個樣也有。”謝利咧嘴一笑，“用這個抵消治療費用應該足夠。”

屬靈物自帶的奇異效果與權能一樣有著無限的開發空間，或許從你這里賣出去時那還只是一根會自己燃燒的火柴，過幾天它就變成了能手搓核彈的戰略級武器。到那時，后悔也無用。

所以雖然沒人能給屬靈物估價，但所有人都有一個共識，再普通的屬靈物只要到了自己手上，哪怕爛在倉庫里也絕不轉讓。

財大氣粗如六大巨頭公司，對屬靈物也是一副如饑似渴的態度。

喬夜大大方方地伸手接過，把扳手拿在手里細細地觀察。怎么看都是普通的金屬，有幾處還稍微有點生銹的痕跡。

“為什么一定要在你的兄弟們面前才能給我？是這東西的收容條件么？”喬夜問。

“因為這是幫派財產。”謝利聲音平淡，好像理所應當，“他們每個人都為得到這東西出過一份力，就算它即將物有所主，也該讓所有人都知道。”

喬夜心想你說得這么大義凌然我差點就被感動了……

“它有什么作用？”

聽見喬夜問出這個問題之后，一旁的虎爪幫眾紛紛兩眼放光，一副屏氣凝神側耳傾聽的樣子。

“它的名諱是「劇場演說家」，我們一般直接管它叫演說扳手。”謝利面罩上紅光閃動，“撥動它的齒輪，把開口張開一半，然后握緊它，你說的話便能修改他人認知。”

喬夜雙眼略微睜大：“對啟示者也有效？”

“有，但對我沒用。”謝利回答。

虎爪幫眾們投來一雙雙驚奇的目光，喬夜也有點發愣。

這功能何止是強大……這就是個超強效催眠儀！戰斗，談判，審訊，交易，喬夜甚至想不出幾個用不上它的場合！

“效果持續時間呢？”喬夜追問，“有副作用么？”

“拿到之后我們在幾個死囚身上試過，有個人覺得鏡子里的自己是假的，割開了自己的喉嚨，還有一個至今都以為他是只拉布拉多犬，已經過去七年了。”謝利大笑，“至于副作用，暫時沒發現。”

這可太有用了！喬夜當場收下了這份禮物，系統里裝載的都是輔助戰斗的程式，以理服人一直都是自己很缺失的能力。

有了這東西，以后就不用整天都打打殺殺了嘛，說句話就能讓對面自裁或者轉身就走，還打什么打？

“別高興得太早。每天使用的次數有個上限，但不是固定的，也沒有規律可循，至少我們沒測出來。”謝利說，“最多的一天可使用五次，還有一天甚至二十五小時都沒有生效。”

很不穩定啊，但考慮到作用，倒也能接受。

“接下來是收容條件。”謝利說，“每個月的25日，在它上面覆蓋三片樹葉，那一天都不能動用。”

“否則？”

謝利淡淡地說，“如果不想那天變成忌日，就照做。”

這么嚴重……喬夜點頭，表示記下了。

謝利又拍了拍他的肩，臉盡管被遮住一半也還是能看出洋溢的喜悅，收下這份贈禮就意味著喬夜至少對虎爪幫不抵觸，這樣一切都好談。而且拿了自己的屬靈物，就算將來喬夜動了加入其他勢力的心思，也得先考慮考慮這件事。

“對我的誠意還滿意么？”謝利滿是橫肉的臉笑得堆到一起。

喬夜感受著全場聚焦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在心里嘆了口氣。

……

……

“所以你要我做什么？”電話那邊傳來恐狼的聲音。

“不需要，我們又不是什么主仆關系。”喬夜說，“關于我的事情一個字都別說，我不會干涉你其它行動。”

“但這幾天你成了虎爪幫干部的事已經快傳遍黑市了……”

想起這事喬夜就頭疼：“知道了，你不用管。”

喬夜掛斷電話，邊走邊看著路面沉思，這麻煩事遲早得找個辦法解決一下……但他還得再想想。

街道一如往常，嘈雜而混亂，但沒見到出來拉客的性偶女郎和昏迷不醒的癮君子。

喬夜皺了皺眉，他意識到很多人都在偷偷偏頭看自己，若有若無的視線從亮燈的店面內，自動售貨機前，四周的窗里投到他身上，就像一張天羅地網。

但不是充滿惡意的那類目光，也不是審視或者探究，更像是……畏懼？

黑市的消息沒可能傳到貧民這里……什么情況？

喬夜走到熟悉的‘陳記餐廳’招牌下面，繞到小餐館后門，敲了敲。

幾秒后，穿著睡衣的陳沉給他開了門，說是睡衣，其實只是一件寬大的襯衫，纖長雙腿在月光下帶著一縷銀色的光暈。

“我以為你不回來了。”陳沉側身讓他進門。

“小心著涼。”喬夜脫下外套，示意她披在腰間。

陳沉搖搖頭，表示自己不需要。

唯一亮著的燈泡有些老化了，暖黃的燈光偏暗，身姿窈窕的少女倚在墻上，頭發被梳到一側，默默看著他。

“干嘛？”喬夜被她看得有些不舒服。

“你又去黑市了？”

“沒有。”喬夜心想這次真沒有，是去黑幫老大家里……

“照顧好自己。”陳沉低聲說。

喬夜愣了一下：“怎么突然說這個？我一直都很好。”

陳沉抿抿嘴唇，沒說話。

喬夜真正地擔心起來。這姑娘最喜歡把事情埋在心里，如果不拿出小偷撬保險柜的毅力和專注是沒法從她嘴里問出話的，她又顯然心事重重。

“哥……”陳沉輕聲說，“能幫我去十四號街的販賣機買瓶牛奶么？”

喬夜一怔，牛奶是相對非常廉價的營養品了，但貧民們家中還是很難常備。十四號街就是臨街，但那里的販賣機在長路盡頭，從這里走過去起碼有三公里。

陳沉偶爾也會提一些很小女生很任性的要求，其余時間都懂事得過分。何況喬夜從未覺得為難，只覺得為她做什么都不夠。

但這個要求還是很奇怪。

“服裝店前面那個不是也有么？”喬夜問。

“十四號街賣的比較好喝。”陳沉堅持，“我現在就想喝。”

“好。”喬夜立刻拿起外套準備出門，“我很快回來。”

他抓住門把手的那一刻，餐廳正門的門鈴響了。

這種時候也有人來？來找老板的？喬夜松開手，想去正門口看看是誰。

陳沉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我去。”陳沉低著頭，“你快去買。”

“我看看就去，不會耽誤……”

“現在去！”陳沉幾乎是喊出來，披下的發絲遮住了表情，“快走！”

喬夜的身體瞬間僵住，但不是因為陳沉的態度，他意識到了，但已經來不及了——

一柄機械長刀從角落里緩慢無聲地探出，架在喬夜脖前。

死亡的恐懼和錯愕一瞬間混著兩個念頭沖上大腦，腦海里一陣嗡鳴。

誰能避開自己的探測悄無聲息地躲在房里？這樣的人……殺自己需要多久？

通向餐廳大堂的門咔噠一聲被人推開。

戴著黑色面罩的年輕男人極其自然地走進來，就像走進自家廚房，他從黑色斗篷下伸出手，摘下面罩，把一根滿是機械紋路的權杖靠在墻邊，對所有人露出一個張揚的微笑。

【檢測到負面情緒因子，情緒抑制模塊啟動】

喬夜的瞳孔收縮到極限，只能盯著不速之客斗篷胸前的標志，大腦一片空白。

一個漆黑的盾牌，正中間紋刻著一把造型奇特的劍。

弒神之劍米斯特汀，在神話中它殺死了奧丁之子，誘發了諸神黃昏。

拿它當做標志，意味著佩戴它的人想要誅殺神明。世上有誰敢這么做？有誰敢想這么做？

唯有提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