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區，見沼寺。

恐狼推門而入，鏡面般的黑水晶地面里他的倒影清晰可見，視線沿墻向上，看見的卻是古雅的木柱和飛檐，大廳中央朱紅色的木質樓梯如騰空而起的龍那般盤旋向上。

G區是亞裔的聚集地，在整個外城區，也就只有這里能看見如此典型的和風建筑。

四名把守在門口的虎爪幫成員對恐狼深深地鞠躬行禮。他拾級而上，每一層幾乎都看不見幾個人影。通常這里人滿為患，只要是虎爪幫的成員，不論地位高地都可以在這棟極盡奢華的建筑里隨意休憩，但今天，見沼寺反常地被清場了。

他走上第14層，走進一個裝潢豪華如酒店套房的房間，一個人正端坐在沙發上等他。

恐狼的身材足以媲美天啟日之前的任何一個頂級運動員或健美冠軍，但他與面前這人的體格差距，就像是幼年期河馬與成年河馬相比。

壯漢穿著一件軍裝背心，大塊的肌肉像是隨時都會把這件單薄的衣服撐裂。一個酷似機械戰警頭盔的裝置環在他眼睛的部位，其上橫條狀的紅色激光閃爍，猶如吐信的毒蛇。

“坐。”壯漢沒有抬頭，沉郁地喝了口酒，“養好些了？”

“已經沒什么問題。”恐狼隨意地坐下，“謝了，謝利。”

“不必道謝，你當年救了我三個兄弟，我不會忘。”謝利把伏特加酒瓶推到他面前，“只可惜你一直不愿意加入我們。”

“你看起來不是很好，出事了？”恐狼給自己倒了杯酒。

“有個兄弟被那些神棍帶走了，下落不明。”謝利聲音冷厲，“不必擔心，他們會付出代價。”

謝利向后半仰，沙發被他壓得塌陷下去：“現在跟我說說那晚發生了什么，是誰屠光了這些雜種？”

果然來了。恐狼心里一沉，K區塔曼會總部的覆滅是近些天外城區地下世界的頭號新聞，無數雙眼睛都在盯著這件事，作為親歷者，他沒可能搪塞過去。

要小心措辭，否則萬一說漏了一個字……恐狼想起了那天喬夜毫無表情的側臉。

他想起了喬夜跟自己說的話，既然是隨便編……只要描述得和喬夜本人半點不沾邊就可以了吧？

恐狼皺著眉思考了很久，終于艱難地開口：“那是一個……老人。”

“一個老頭？”謝利明顯一愣。

“對，我沒有看清他的臉，但皮膚的皺紋很深，還弓著背。”恐狼語氣篤定。

“有什么特點？”

“他……非常溫柔。”恐狼好半天才擠出這個形容詞。

“什么？”謝利聲音錯愕，“這是什么意思？”

“他說話……很和氣，很講道理。戰斗風格也……優柔寡斷，幾乎沒下死手。”

恐狼覺得自己做得很完美，既然是要描述一個和喬夜毫無關系的人，那就全部都往反方向說就好了嘛。

“我得到的消息是現場尸橫遍野。”謝利偏頭看向他，裝置上紅光微亮，“你在耍我？”

一滴冷汗從恐狼光溜溜的額頭滑下，他毫不懷疑喬夜有能力讓自己瞬間死于非命，但如果得罪了謝利，也就與死人無異。

“那是他權能的效果。”恐狼強撐著精神，“他……意外殺死了所有人，事后還跪在地上懺悔了很久。”

“是什么權能？你認得出來嗎？”謝利追問。

恐狼搖搖頭，謝利這次沒有質疑。像恐狼這類背后沒有勢力的獨行者，即使已成6階，見識也仍然有限。

“他是為什么來的？和那群雜種神棍是仇人？”

從哪來的……恐狼懵了，他來見沼寺的路上預演了半天，卻沒想到對方會問這種問題。

等等……那個殺神正好提過！

恐狼立刻有了底氣，回答：“他是從天而降的。”

“從天而降？”謝利再度愕然，恐狼的每一個回答都在他意料之外，“可我記得現場并沒有墻體被破壞。”

“啊……對，他是突然從教堂屋頂掉下來的。”恐狼說得繪聲繪色，“我們誰也沒發現他，他就這么憑空出現了。”

“空間移動能力？還是隱匿能力？無論是哪種都很強啊。”謝利陷入沉思。

恐狼強作鎮定地喝酒，心跳激烈得就像撞鐘，別問了，再問下去真不知道怎么編了……

恰在此時，有人推門進來，穿著旗袍的亞裔美女向身后的某人做了個‘里面請’的手勢，便恭敬地退出房間。

喬夜走進來，一眼就看見了房間中的兩人。

……虎爪幫老大原來是機械戰警？cosplay？恐狼怎么在這？為什么要用這種表情看著我？

恐狼如蒙大赦，他發誓自己這輩子還沒有如此感謝過一個人的出現，這一刻喬夜在他眼里簡直蒙著一圈神圣光環。

“你們認識？”謝利看了看他，“也是，都在維克多那兔崽子手下，認識也正常。”

喬夜走上前，不卑不亢地伸出手，微笑：“這里的建筑風格很棒。”

臨行前維克多給喬夜發來了謝利的資料，這位外城第一黑幫的頭目為人豪爽，不拘小節，也并不怎么在乎禮數，比起夸贊他的威名，他更喜歡別人稱贊他的品味或者畫作。

謝利沒什么反應，只點點頭：“坐。”

反應出乎意料地冷淡啊……這和維克多說的出入很大，是對我看不上眼？喬夜不動聲色地坐在恐狼旁邊。

【人類，持有熱武器，靈能讀數：28624，精神讀數：171】

【威脅度：高】

兩萬多的靈能讀數，這個靈能強度已經離4階很近了，不愧為第一大幫的領袖。

“你是瓦倫迪諾幫的人？”謝利問。

喬夜一怔，搖搖頭，瓦倫迪諾是五大幫之一，成員多數風度翩翩，西裝革履，與黑幫的粗野莽撞形象截然相反。

謝利點頭，沒說什么，朝屋外拍了拍手。

先前引著喬夜過來的旗袍美女捧著一個精致的禮盒進來，跪倒在謝利面前，高高把禮盒捧起。

謝利打開禮盒，把里面被紅絨包裹的東西拿出來丟給喬夜，看清那東西的瞬間，恐狼眼睛都直了。

一瓶紅色的液體靜靜躺在喬夜手中，透明的安瓿瓶外壁紋著一只咆哮的虎頭。

密米爾之泉。

“之前的事你干得不錯。”謝利剪了一根雪茄，叼在嘴邊，“有沒有興趣來我這做事？”

這算是虎爪幫的正式邀請？但資料上，面前這位對每一個成員都相當重視，也并不擺頭目的架子，現在這副對我愛答不理的態度又是怎么回事？維克多在坑我？或者只是不善表達情感？

“您的提議很有吸引力，我會好好考慮的。”喬夜公式化回復，“比起這個，我有一樁生意想談，您是否有興趣？”

有虎爪幫做靠山當然不是壞事，但他們的成員都是終身制，除非死了，否則隨意退出會立即遭到激烈的報復。

“生意？”謝利很明顯一愣，接著抽了口雪茄，“說來聽聽。”

“我一位兄弟惹了些麻煩，現在急需一條能夠轉移到其它移動都市的路線，我想幫他。”喬夜說得很鄭重，“笑面人說，只有您能夠做到。”

他特地用這套說辭，是為了從謝利傳聞中重情重義的性格入手。

不是‘我想要’或者‘我需要’，而是‘我想要幫我的兄弟’。

“路線？”謝利兩根手指夾著雪茄，眼睛處紅光閃爍了一下。

“如果是別的，我可以免費提供，但這個不行。”

“您或許誤會了，我不是祈求您施舍，也不是企圖用完成任務的功勞讓您降低價格。”喬夜說得非常誠懇，“無論原本需要多少，我都會支付相應的金額。”

“這就是問題所在，朋友。”謝利把那根還沒抽完四分之一的雪茄按滅，扔進垃圾桶，“你買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