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文寶醒過來,感覺精力十分充沛,渾身都是力氣,瘋子般地笑了起來,繞著石室又是蹦又是跳。最后一躍上了大棺材,抓起白發披肩的瘋老者扔了下去。
瘋老者在空中睜開眼,雙腿落地一彈而起,又在空中轉過身子,落到大棺材上,左手一探去抓張文寶的左肩。張文寶一扭身體就避過了。瘋老者出右手又去抓張文寶右肩,張文寶一側身也躲過了。
瘋老者不信邪,雙掌齊出。掌影萬千,眼花繚亂,打遍張文寶的周身上下;而張文寶躲躲閃閃快如鬼魅,無一受招。
瘋老者往后一翻,跳到下面,瘋笑道:“瘋徒弟,你成了。就差我這百年功力了,別動,我來了。”
瘋老者又高高躍起,落到張文寶的身后。張文寶可不愿讓他胡來,轉身防備。剛轉身,瘋老者就點過來了。張文寶躲未躲過,被點個正著。他只感覺一痛,渾身就動不了了。
張文寶嘴里喊著:“不要,不要!”他除了眼睛還能睜大外,其他都動不得。
“我瘋子就愛看你這絕望樣兒。乖乖,來吧,讓師父打一掌。”瘋老者說著雙掌已經推了過去。
張文寶只感覺一股熱流涌進體內,丹田中的內力越來越深厚,到最后好像要撐破丹田。
熱流漸漸弱息,瘋老者一屁股坐了下來,白發遮面,首低垂。他像睡著了,又像變成了泥胎,沒一點動靜了。
張文寶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忙從大棺材上跳了下來,轉過身,看著瘋老者,防備他再次動手。過了一會兒,他心里生疑,便躍上大棺材查看,才發現人已經死了。
“哈哈……”
張文寶抑制不住自己竟狂亂地大笑起來,然后又是繞著石室又跳又躍,竟停不下來。后來發現一條通道,就朝通道跳躍去。他雖舉止難以控制,但心里仍不忘離開這里。
過了很長很長的通道,從假山洞口出來。這里已是石林的邊緣,連接石林的是森林。林深處有四個光點一字成排。
縱然是在黑暗里,張文寶依然控制不住自己,一縱一躍地前行,好在落地皆穩,沒有摔跟頭。
很快來到光亮處,原來是四座木屋上的亮窗。未及第一座木屋門,那門猛得展開,又一個白發刺頭的老農走了出來,失望道:“我還以為是老狗,原來是這個不知名的后生。”
“你是誰,來這干什么?”
張文寶循聲抬頭一瞧,見第二座木屋的屋頂上又坐著個漁夫打扮的老翁。
“晚……輩……”
“說話這么費勁呀,干脆殺了喂我的小尼姑。”一個員外模樣的老叟不知從何處一下到了跟前。
“別殺我,我是鬼教弟子。”
張文寶忙自亮身份。
“鬼教?老子最討厭鬼教那幫雜種!”
又一個白發如雪,皮膚細嫩的老婦人鬼似的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
“晚輩是張世民的徒弟。”
張文寶再次詳細亮出身份。
“你不說他,我還不來氣。那小子滿口俠義道德,其實一件俠義之事都沒干過。令我沒有想到的是,他居然收了個徒弟,而且還是個傻徒弟。看這笨樣!”
老婦人瞪眼闊嘴罵罵咧咧道。
“幾……位前輩,你們是……什么人啊?”張文寶試試乎乎地問道。
“我們是什么人?我們是什么人也是你這個小輩兒問的。告訴你你也不知道。你說這么晚來這干什么?我還以為是老狗,嚇得我不輕。”白發刺頭的老農有點氣怒地道。
“我……”
張文寶也不知從何說起。
“抓起來,抓起來,喂我家小尼姑。”
“你家小尼姑只吃草,不吃葷。你還以為什么都吃?真是啥也不懂。”老婦人道,“我看讓他給咱們當使喚丫頭不錯。砍柴掃地打水做飯……哪樣都能做。”
“這個主意不錯,我同意。”第二座木屋上漁夫打扮的老翁說道。
“丫頭,跟我走吧。”老婦人話語溫柔地去牽張文寶的手。
張文寶把手一縮,笑道:“前……輩,晚輩不是丫頭,是個男丁。”
“男丁?”老婦人瞇眼細瞧,一臉嫌棄道,“還真是個男丁。那你別跟我走了,你睡馬廄好了。”
“馬廄在哪兒?”
“在房子后面。”
“那我去了。”
“去吧。”
“等一下!”員外模樣的老叟喊了聲,繼續道,“她老糊涂,我可不。你會乖乖到馬廄睡?我可不信。所以為了防備你逃走,我要把你綁起來。”
“你說誰老糊涂?”
老婦人不干了,發怒質問道。
“我老糊涂……”員外打扮的老叟趕忙認慫,笑臉繼續道,“您先歇歇,消消氣……”說完笑臉變冷臉瞅著張文寶,左手抓了過去。
張文寶見手伸來,忙移步一閃。這一閃眨眼到了員外模樣的老叟后面。緊接著身體又不受控制地拳掌齊出。
“啪!”
員外模樣的老叟“哎呦”叫了一聲,身子倒在地上,驚慌失措地喊道:“他是老狗!大家一起上!”話落其余三人像受了驚嚇,如瘋如狂地一起圍攻了上去。
四人各出招攻擊,下手都盡了全力,拳影、掌影、腳影、腿影、人影千千萬萬,形成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欲要將張文寶緊緊籠罩。
張文寶閃轉騰挪,快如鬼魅,一次又一次避開四人的殺手,化險為夷。那一刻,他不認識自己了,他覺得他的身體被一股神奇力量操縱著。
過了片刻,四位老者一起被彈開,各自摔了個大跟頭。而那一刻,張文寶卻不知發生了什么事。他的一招一式的施出似乎都沒經過他的大腦。
“這……氣死我也!”
“他比老狗厲害!”
“你跟老狗是什么關系?”
“他莫非練成了老狗的狂亂神經拳?”
四人各發一聲,各抒己見。
“你們到底是什么人?我可不是真想打你們,我真是失手了。”張文寶有些慌亂且愧疚道。
“看你武功這么厲害,就告訴你吧。我們四人乃是桃林四鬼。武林中響當當的人物。你打敗了我們,以后我們就跟你混了。”
“跟我?不不,晚輩跟幾位前輩相比還差很多。晚輩跟前輩混才是。”
“跟我們混?真的?”
“真的。”
“那你以后就留在我們身邊吧。你就是第五鬼。”
“不行,不行。我要回霧隱山莊,我娘、師父和小菊還等著我呢。”
“剛說了跟我們混,這才多大會就變卦了。到底是我們跟你混,還是你跟我們混?”
“還是你們跟我混吧。既然你們跟我混,那是不是就該聽我的話?”
“那當然。沒大沒小的事我們從來不干。”
“現在,我回霧隱山莊了。”
“好啊。”
張文寶轉身走,桃林四鬼則跟在后面。
“你們跟著我干什么?”張文寶驚訝不解地問道。
“我們以后跟著你混了,當然要跟著你。”
“沒錯。”
“沒錯。”
“沒錯。”
“你們可不可以不跟著我?”
四人紛紛搖頭。
“要是我命令你們不能跟著我呢?”
桃林四鬼聽了都皺起眉來,你看我,我看你,顯得極為難辦。
“就這樣了。”
張文寶見擺脫了桃林四鬼開心極了。走了一會兒,他發現身后有人跟著,就高聲問道:“誰?”
桃林四鬼跳了出來,一個個舔臉笑意濃。
“你們怎么還跟著!我的命令不好使?”
“不……老大,我們并沒有跟著你,而是去霧隱山莊。恰巧,咱們同路。”
“也罷。”張文寶道,“你們去拜訪一下我師父也行。到了霧隱山莊可不能惹事。”
“老大,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白發刺頭的老農繼續道,“后天便是十年一度的黑武林大會。老大要不要參加?”
“好玩兒么?”
“好玩兒。”
“我問問師父再說吧。”
“你師父敢不同意,我們四個打斷他的狗腿!”
“拔了他的皮!”
“抽了他筋!”
“廢了他的武功!”
“我們有一萬種方法給你出氣。”
張文寶氣得又想跳躍,強壓住怒火道:“你們四個都給我聽好了,從此刻開始沒有我發話,不準傷一人!”
“壞人也不能?”
“殺人放火的土匪響馬也不行?”
“入宅盜竊,采花竊玉的賊人也不行?”
“殘害武林的大魔頭也不行?”
“還有……”
“不要說了,我做不了你們的老大,你們另請高明之輩吧。告辭——”張文寶說完飛身躍走。
張文寶飛身躍走了,四人還在原地發愣。良久,白發刺頭的老農道:“你們三個怎么不追上去?”
“你為什么不追?”
漁夫打扮的老翁反問道。
“對呀,你問我們不追,你怎么不追?”
“因為我是個人大心小膽小鬼。而你們一個是浪里淘沙貪心鬼,一個是買賣不平狡詐鬼,一個是殘花敗柳缺夫鬼。”
“老大那么年輕怎么能嫁給我這個糟老婆子。”
“老大又不做買賣,我賺誰的黑心錢。”
“老大就是個窮小子,我再貪心,他沒有,我有什么辦法。我看正因為你是膽小鬼才該追上去練練膽子。”
“膽子可以練練,但屁股就難保了。為了保屁股,所以我膽小就對了。這叫不找死,就不會死。退一步,海闊天空;讓一步,風平浪靜;躲一躲,平安快樂。”
就在四人你一句我一句爭論不休時,張文寶又回來了。他迷路了,想要向四人打聽一下回霧隱山莊的路徑。
“我說不清楚。”
“我也說不清楚。”
“我也說不清楚。”
“我……”
“不用說了,你是不是也說不清楚?”
“當然不是。我壓根就不知道。”
張文寶轉身就走。
“等一下。”
“你們還有什么話要說?”張文寶停下腳步。
“我們說不清楚,但可以帶路。”商人模樣的老叟臉上掛著虛假的笑。
“那辛苦四位了。”
“不辛苦,不辛苦,請吧,老大。”
商人模樣的老者一抬手。
張文寶跟著四人走進深林,沿著一條彎彎曲折的小路前進。走了約一個時辰,轉過一片茂密的竹林,出現一道高墻。
“這就是霧隱山莊了。”
白發刺頭的老農說完一個縱身躍了進去。
“走正門,別跳墻。”
“我們到某處宅院從來都是跳墻,從來沒走過正門。”漁夫打扮的老翁說完也一躍過去了。
“老大,你說的對,該走正門,跳墻不禮貌。正門就在前面。”商人模樣的老叟頗為斯文地說道。
“那快走吧。”
張文寶趕在最前面走。
這道門只能算山莊的一道偏門,十分窄小。如果敲門也未必有人開門。他正想再往前走走,看看是否能到正門時,商人打扮的老叟一掌擊在門上。一聲悶響,門開了。
“你……”
張文寶被氣得說不出話。
“老大,你怎么生氣了?莫非狡詐鬼不該開門?”
“當然不該。到了哪里都該講個禮數。敲門被邀請進去不好么?”
“我們向來如此,這樣干才利索。”
“以后不準你們再這樣!”
張文寶厲聲說完當先走了進去。
剛進門,就聽有女子喊道:“抓賊啊……”
張文寶聞聽趕忙往聲源處趕。
來到院落,只見膽小鬼和貪心鬼已被二十多名女教徒團團圍住。
“住手!”
張文寶走上前道,“他們是自己人。”
一名女教徒道:“他們倆入室圖謀不軌。”
張文寶走到倆人面前,問道:“可有此事?”
“我們就想弄點錢花,對她們一點興趣都沒有。”個大心小膽小鬼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我問你們,你們來這干什么?”
“干……我們不是跟著你來的嗎?”
“這里是我的家。你們是做我家里的客人,還是做我家里的賊人?”
“當然是客人。”
“既然是客人還為何偷偷摸摸?”
“這……老大,我們錯了,就饒了我們這一回吧。”
“你們真心悔過?”
“真心,真心。”
“好吧,就再給你們一次機會。”張文寶說完朝眾女徒施了一禮,道,“請各位師姐看在師弟的面子上饒他們一回。”
唯首一名女教徒頓了頓免為其難道:“好吧,看在師弟的面子上就饒他們一回。下次膽敢再如此,即使教主來了,也定要問罪。”
張文寶又向眾女徒施了一禮,然后才離開。他帶著四人直接奔自己住的院落。正行間,一伙人迎面走來。
到了近處才看清,教主一家、師父、周師傅、小菊都在其中。自從得知張文寶出了事,大家都無心睡眠了。江秋雨專門派了幾名會水的好手尋找他。剛才,張文寶一露面時,就已經有人通報上去了。大家得信就趕了出來。不想,恰巧碰面。
“少爺,你沒事吧!”
小菊跑到跟前,心有余悸地一邊上下打量,一邊抹眼淚。
“我當然沒事。你看你又哭鼻子。”
張文寶笑道。
張世民松了一口氣,道:“人沒事就好。文寶,大家都很擔心你,尤其是小菊,這眼淚就一直沒止。你可要好好哄哄她。”
“師父,我知道。”張文寶憨笑道。
“聽小菊說,你被女妖拖下水了。真是這樣?你快說說到底怎么回事。”
“哪里是水妖,就是一個瘋老頭。”張文寶也不隱瞞將事情經過一五一十地講了一遍。
“那是本教前輩,因為作惡太多,而被本教前教主下令囚禁在那里。算來有六十年了。沒想到,今日才殞命。”
“老狗死了?”
四鬼無不驚詫。
張世民瞧了四人一眼,問張文寶:“他們是何人?”
“師父,他們是桃園四鬼。”
江秋雨帶著怒氣道:“我師兄不認得你們,我可認得你們。你們乃是本教逐出弟子。你叫人大心小膽小鬼吳坤,你叫浪里淘金貪心鬼陳瑞,你叫買賣不平狡詐鬼于賞,你叫殘花敗柳缺夫鬼高金蓮。對不對?”
“名姓都對,但我們可是好人。”高金蓮恬不知恥地道。
“你們是好人?你們若是好人怎會被逐出師門。就說你人大心小擔小鬼,你真是個膽小鬼?那么王家莊一家老小是怎么死的?還有你浪里淘金貪心鬼,你在河上渡人謀財害命也不少吧?買賣不平狡詐鬼,你做買賣那幾年沒少坑人吧。還有你高金蓮,自甘墮落,自愿為娼,火燒紫云樓,幾十位姑娘命喪你手。你還敢大言不慚地自稱好人!這里不歡迎你們,你們還是趕快走吧,否則別怪本教主令座下眾弟子驅逐爾等!”
江秋雨越說越憤,恨不得一口吞了四人,在嘴里嚼個碎爛。
“我們就不走,你能奈我們何?”
買賣不平狡詐鬼于賞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無所顧忌的賴皮樣兒。
“來人,將四人哄出去!”
江秋雨義憤之下號令發出,左右二十多名弟子各自拔劍而出,一擁而上,逼四人退走。眾弟子步步進逼,四人只得步步后退。一連過了四層院,到了最后的莊正門口。
浪里淘金貪心鬼陳瑞突然出手一掌擊在一名女弟子肩頭,那女弟子悶哼一聲倒地。四人見得手才一起逃離。陳瑞這么做也只不過是為了報復解氣而已。
“我們還會回來的!哈哈……”
“哈哈……”
“哈哈……”
“哈哈……”
話聲和笑聲還在天宇間回響,而人早已沒了蹤影。
江秀英像受了窩囊氣似的抖鞭就要追,被江秋雨喝止:“不要追了。”
一名女教徒扶起被打傷的那位女教徒,連連呼喚著:“如風師姐……”
如風如月是女教徒中兩個首領人物,亦是陳云嬌的左膀右臂。江秋雨不敢輕視,忙蹲下身為其把脈。已畢,道:“并無大礙,休息幾日便好了。”
張文寶嘆了口氣,自責道:“都愿弟子,莫非因為弟子他們也不會來到莊中。如風師姐也不會被打傷。這個仇一定要報。求師父允許弟子出莊捉拿陳瑞。”
“文寶,這也不能算怪你,你一定要放寬心。至于捉拿陳瑞之事,以唯師之見,你還是不要去了。憑你現在的武功恐怕還不是他們四人的對手。我看,這件事先拖一拖。”
“師父,我能行。”
“這不是開玩笑的。師父可不想你有個好歹。我看還是算了。還是交給其他師兄弟去辦吧。”
張文寶悻悻回到房間,躺在床上想了良久,最后打定主意,要偷偷離莊捉拿陳瑞。等人抓回來,師父也就不會再小瞧他了。想罷,才安心睡去,為明天捉人養足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