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都是假山,像個迷魂陣,你是不是騙我!”
“沒有,沒有。藏寶閣就在前面那座假山后面?!?
“這么隱蔽,你爹真是大煞苦心啊?!?
“那當然。里面放的都是寶貝,怎能讓人輕易找到?!?
“你別耍心眼兒,我殺了你就想捏死一只臭蟲!”
“一只臭蟲?我這么漂亮怎么能是一只臭蟲。一只漂亮的蝴蝶還差不多。”
“隨你把自己比成什么?!?
“你可要受點苦了。”
“你什么意思?”
來到一個洞口前,江秀英繼續道:“出了這個洞就是藏寶閣了。我身材小,走得自然方便。你身材高大,只能貓著腰了?!?
“你說的是真的?”諸葛凡有些懷疑。
“千真萬確。我騙你,躲得了一時,也躲不過一世啊。你說是不是?”
“算你有自知之明??熳??!?
江秀英應了一聲,就低頭往洞里走去。
那洞起初還大,越往里越小。諸葛凡走了一會兒就不能前進了,喊道:“丫頭,回來——”
江秀英笑道:“藏寶閣就在洞外,你努力努力就過來了,我在洞外等你?!?
“你回來——”
諸葛凡見江秀英不聽話,進又進不得,煩躁不已。一恍悟,才發覺上當了。他有些沮喪:千防萬防,不成想一個疏忽還是招了道。
諸葛凡退出洞外,飛身上了假山頂,四下觀望。這片假山林一眼望不到盡頭。正觀望,只聽江秀英喊道:“你就在這呆著吧,我保證你一輩子都走不出去?!?
諸葛凡四下尋找卻不見江秀英的蹤影,氣急敗壞地喊道:“你給我出來……”他一聲比一聲急躁,最后一聲幾乎是聲嘶力竭。
“我就不出來,氣死你?!苯阌⒄{皮地大笑。
諸葛凡氣得倒抽一口氣,差點背過去,喊道:“死丫頭,我……我饒不了你!”
“你慢慢玩吧,我走了。”
“你……”
諸葛凡無可奈何。
張文寶和小菊一口氣跑到后宅,聽說二位師叔去了莊外御敵,于是又來到莊外。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話,把剛才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講了一遍。
陳云嬌道:“我帶幾個人去看看吧。秋雨,你別擔心,秀英聰明得很,會有辦法逃命。”
江秋雨道:“云嬌,來人武功不弱,你行事務必小心謹慎?!?
“我知道。”
陳云嬌說完走了。有八名紫衣女教徒緊跟隨在身后。
張文寶和小菊也跟在后面。有了陳云嬌撐腰,他們一點都不怕了。來到石林入口,陳云嬌一個飛縱上了假山頂。
張文寶也試著縱上,試了三次都沒上到頂去,難免有點灰心喪氣。第一次上到半腰,沒抓緊又掉下來;第二次上到半腰抓緊了,再縱上時頭頂到突出的石頭,再次掉下來;第三次瞄準方向,用盡全力,倒是上到了頂,只不過又沒站穩,又躍了下來。此刻,陳云嬌已經躍走,離他幾十米外的一座假山頂了。
陳云嬌憑借高超的輕功在假山頂飛躍而行。張文寶和小菊以及那八名紫衣女教徒只能在下面追行了。
走了好久,陳云嬌才止步。原來她看見前面一座假山頂上盤坐著一個灰衣老者。
“師叔,就是他?!?
張文寶望見忙喊了一聲。
喊聲也同時驚著了諸葛凡,他三角眼一翻,猛地跳起身,目光迅速地落到陳云嬌身上。
陳云嬌問道:“你是何人?可看見我女兒?”
諸葛凡打量了一眼陳云嬌,不答反問道:“你是誰?”
“江秋雨是我丈夫?!?
諸葛凡笑道:“原來是莊主夫人到了。老夫諸葛凡,江湖人稱十一索命?!?
“我不管你十一還是十幾,我只問你,你把我女兒怎么樣了?”
“你說那個臭丫頭呀。她不聽話,已經被我打死了。你若不信,往下看看。”
陳云嬌聞聽便朝假山下瞧去。趁這個時候,諸葛凡左手一揮,無數銀點飛散而出。
張文寶見諸葛凡有動作,不禁脫口而出,大喊一聲:“師叔,小心暗器!”
小菊和八名紫衣女教徒聞聽“暗器”二字,無不變色。
陳云嬌發覺有暗器襲來時已經晚了,她身子微微一顫,已有十幾枚銅錢鏢入體。霎時鮮血染紅她的衣襟。
“你好卑鄙!”
陳云嬌怒罵一聲。她沒有想到對方竟然如此的卑鄙下流。
“師叔……”
“師叔……”
張文寶和小菊見狀都嚇哭了起來。
八名紫衣女教徒立刻將那座假山圍住,八人一起躍起出劍。諸葛凡小心異常,看準時機雙手連揮,暗器頻發。八名紫衣女教徒未及近身紛紛中暗器墜地。
“今日拿不到鬼王令,殺了江秋雨的夫人也不枉此行?!敝T葛凡狂妄大笑。
“你別得意,我沒有你想象的那樣糟糕?!标愒茓砂颠\內力,十幾枚銅錢鏢自行飛出身體,緊接著點穴止血。她抽出劍,一個翻騰就落在諸葛凡身后,一劍刺穿他的胸膛。
諸葛凡慘叫一聲,痛苦地倒下,翻落假山底。
在陳云嬌施出這招鬼影翻云劍時,諸葛凡也曾連發暗器阻殺,只可惜這招快如流星,如鬼魅乍閃,諸葛凡的暗器無一擊中。也正是這招施得太快,他連躲避的機會也沒有。
諸葛凡死了,陳云嬌也因為傷勢太重昏厥過去。八名紫衣女教徒俱亡,只剩張文寶和小菊。倆人爬到假山頂,小菊幫忙,張文寶背起陳云嬌一步一步下了假山,返回莊后院。
諸葛凡已死和陳云嬌受重傷的消息一同傳入江秋雨的耳朵。諸葛凡的死并沒有讓他高興,陳云嬌受傷讓他心疼不已,眼含淚水。他振作精神,強裝笑臉,向對面滿清韃子軍,喊道:“諸葛凡已死,想拿鬼王令,沒那么容易!”
江秋雨以為對面會為諸葛凡報仇或者孤注一擲來個最后一搏,沒想到結果:對面立刻撤軍了。
江秋雨從容淡定,待滿清韃子軍撤盡,來不及下撤回的命令,就疾步去看妻子。
來到床前,握住妻子陳云嬌的手,淚水在眼眶里打轉。他多么希望受傷的是自己,而不是她;他愿意背負全部的痛苦,只希望她早點醒來。
張世民聞訊拖著受傷的身體趕來。他什么也沒說,只是默默地待了會。他心疼,他內疚,他又無奈。這一刻,他突然發覺他們都老了。大江后浪推前浪,該下一輩露頭角的時候了。
過了些日子,張世民的身體就恢復如初了。陳云嬌總算撿了條命,已經可以下地了。
這一天,張世民把江秀英、張文寶、小菊叫到一起,道:“從今天開始,我就傳你們本門絕學鬼影步和鐵指功。說得輕巧,做得不容易。鬼影步說白了就是一種輕功。那么該怎么練呢?秀英,你算的上是大師姐,你說說該怎么練?”
“師伯,你這難不倒我。我聽我娘說過,練輕功呢要把沙袋綁到腿上,直到練得行走如飛,那么你的輕功也就有一定火候了。我說的對不對???”
張世民笑道:“沒錯。既然知道了方法,那你們就開始練吧。沙袋我已經準備好了。初練,一個腿上綁兩個就好了。開始吧。你們今天的任務是饒莊子跑兩圈。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你們若想早點練成此絕技,就看你們的勤奮度了。我在莊門口等你們?!闭f完悠哉悠哉走了。
三人對習武都是饑渴難耐,恨不得一夜成就。當下各自拾掇,已畢趕去莊門集合。
江秀英有功底子很快就到了;張文寶腿腳有把力氣,也不難,本也用不了多大工夫就能到,但他不想落下小菊,要和小菊一起走,小菊腿腳真無力,綁上沙袋后真是一步一移,所以他們倆一起過了好久才到。
張世民見了很贊成張文寶的做法,不離不棄同生共苦的精神值得傳揚,但他并沒有口說,心里想著怎樣才能更好地鍛煉他培養他或者送給他件好兵器以此方式來表揚他。心里打算一定,看看三人道:“你們快開始練功吧,別耽誤了吃飯?!?
“師伯,練完是不是就沒事了?”江秀英睜著大眼睛問。
“你還想練也行,去跑著玩兒,我也不管。”
“師伯,有你這句話就妥了?!苯阌⒄f完便自顧自地走了。
小菊對張文寶道:“少爺,你別管我了,你自己走吧。我可不能耽誤你練功?!?
“你以后別叫我少爺了,叫我文寶就好了。小菊加把力,我會在前面等你。”說完步伐沉重地往前邁。
張世民的眼毒,只一眼就發現張文寶一個腿上綁了四個沙袋,這樣的重量對一個初練功的人行走來說是很難了。
張世民看破,并沒有說破,更沒有阻止,他覺得任由這樣做并沒有壞處。
小菊只綁了兩個沙袋,行走速度卻比張文寶慢了許多。她之前并未練過武功,這對她來說很難得了。
傍晚,張世民再次來到莊門外時,見張文寶和小菊一起吃力地走著。他們都很倔強,他們的堅持讓他感動。要想教練出一個出色的弟子,在練功方面就不能存有一顆仁慈寬松的心,他深知這個道理,于是他假裝發怒道:“走了這么久,是不是偷懶了,文寶,唯師罰你站兩個時辰再吃飯?!?
“師……”
“不要說了,就這么定了!”張世民拂袖而去。其實在他說出這句話時,心已經流血了。
天已晚。張世民來到張文寶住的那個院落門口。院子里有點黑,但凝神細看就能發現在屋檐下站著一個人。他看不清那人的模樣,但他認定那人就是張文寶。
“真是個太聽話的徒弟!”張世民由衷地感嘆。
天已晚,而明天難免又要苦練功,這樣一天天下去,誰能經受得了?張世民想到這些,打算走上前去讓徒弟張文寶早點休息。還沒邁步,就看見打一間微微有亮光的屋里走出一條身影來,雙手還抱著什么東西,一邊走一邊笑道:“香噴噴的燉雞來了——”
說話的是一個男生,口音跟張文寶的別無二樣,張世民聽了不禁一愣。而這時屋檐下的人影也說話了:“少爺,你這手藝還是那么一絕,今晚我又能大飽口福了?!?
“我真是自作多情了……”
張世民有點自嘲,他才發現這個徒弟并不需要可憐,明里挺聽話,暗里也操蛋。但他并不覺得這是件壞事,對一味聽話的徒弟,有時候他還不喜歡。
看到張文寶沒有什么事,張世民便悠然離開了。
張文寶和小菊相視而坐。小菊邊肯著雞腿邊道:“剛才,師父來了?!?
“哎呀!那不是被發現了!”
“師父只在院兒門口站了會兒就走了。”
“師父今晚不說,明天可能會說?!睆埼膶毩舷?。
“要不,你現在去找師父認個錯。”小菊提議。
“不好吧。師父現在已經睡了?!?
“你不想去就算了。大不了明天多辛苦會兒。這附近不知道有河沒有。”
“干什么?”
“抓魚啊?!?
“你又想吃魚了。白天可去不了,不如咱們現在去?!?
“這附近有河?”
“當然有?!?
“晚上更深睡覺的時候我都能聽見河水潺潺聲。想來不太遠?!?
“那咱們去找找?!毙【照f著站起身。
“這雞怎么辦?”
“攢著明早再吃?!?
“好?!?
張文寶站起身,道:“走吧?!?
他們并沒有走正門,而是循著隱約的河水潺潺聲而行。翻過兩道墻,似來到了石林中。晚間的石林靜寂非常,一座座假山像一座座高大的墳丘,透出一股陰森感。
那河面并不太寬,假山夾著河,岸邊形成光滑斜坡,猶似刀劈而成,望不到盡頭。
河水湍急,不知深淺。下水易,上岸難。倆人站在兩座假山間一塊突兀的石臺上,躊躇了半天,腳沒敢沾一點水。
“這是一條人工河,還不知里面有沒有魚。”小菊見到此情景不禁打起退堂鼓。
“有河就有魚?!?
張文寶有點不死心。
“咱們還是回去吧。”
小菊覺得還是不要冒險,萬一出點事后悔莫及,于是她打算放棄。
“來了就不能空手而歸?!?
張文寶盯著水面似在想主意。
恰在這時,一團白影從水里沖上了天。待那團白影飄落到一座假山頂,他們才看清原來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
“這是個什么人?怎么會在水里?水淹不死他么?”倆人正感疑惑時,那白發蒼蒼的老者笑如鬼嚎地道:“我等了十五年了,今天終于等來了人。喂,兩個小鬼,你們倆誰愿意拜我為師?”
“你……是什么人?”
“我?我是什么人?對呀,我是什么人??!我怎么想不起來了。我……”那老者煩躁異常,自言自語,搖頭眉皺,像個瘋子。
“別管我是什么人,你們只管回答我,你們誰愿意拜我為師?!蹦钳偫险呦氩怀鰜恚闫查_話題,繼續追問。
“我們都有師父,所以我們都不能拜你為師?!毙【盏馈?
“什么?氣煞我也!今天……搶一個!”
那瘋老者身子一躍而起,跳起老高,最后落到張文寶和小菊身后?!案易甙?,傻小子!”瘋老者一把抓住張文寶的背衫就朝河里躍去。
“撲通”一聲,倆人一起入水。小菊看傻了,愣了愣,才跑回去報信。邊跑邊喊:“河妖吃人了……”
落水那一刻,張文寶心想完了,他成了水鬼了。他雖這樣想,但并沒有放棄希望。他不斷地掙扎,只要在一定時間內能掙脫這瘋老者的束縛,他還有生的希望??墒牵钳偫险咦サ锰o,他根本無法掙脫開。當他真的感到絕望,閉目等死時,他忽然感覺像出了水面,呼吸順暢了。睜開眼,只見眼前是向上的臺階。
瘋老者拎著張文寶上了臺階,來到一個挺大的石室里。他把張文寶放下,自己則躍身盤坐在石臺上放著的一口大棺材上。
“這是什么地方?”
張文寶感覺陰森陰森的。
“這里是本尊的墓。本尊本來死了,不想過了兩年又活了。我也不知道我是人是鬼?!?
“你胡說,人死不能復生。我看你八成就沒死。”
“也許吧。甭管我死沒死,我就想收個徒弟把一身的功力傳給他。如今碰上你,算你倒霉。這個功力一旦擁有,就會慢慢像我一樣變成天底下最聰明的人。你知道嗎,天底下最聰明的人其實是最難過的。比如我,天下沒人打贏我,我感到很寂寞。人生最大的痛苦莫過于寂寞?!?
“前輩,你病得不輕,得吃點藥。要不,你跟我去見我師父,我師父一定有辦法治你。”
“放屁!我都治不了我自己,你師父行?你敢耍我,看我不給你好看!”瘋老者說完身影一閃已到了張文寶跟前。
雙手食指在張文寶身上一通亂點,疼得張文寶頭上青筋直跳,好似體內有一股氣流在周身亂行。
“痛不痛?”
瘋老者點了九九八十一下,最后一收退回原位。
“痛……”
張文寶一下癱倒在地上。
“你身子骨怎這么弱!難道還要我的一泡養功水?也罷,好人做到底,就救你一命。”說完拿了個大海碗,背過身,一道黃泉傾瀉。已畢又拾了兩個黑藥丸加進碗里,晃了晃,給張文寶灌下了。
“小子,不,徒弟,師父讓你一夜功成!”瘋老者十分開心,像唱戲的似的在石室里繞著圈,最后一躍上了大棺材,盤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