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薩姆的八個愿望(小譯林國際大獎童書)
- (英)薩莉·尼科爾斯
- 4017字
- 2022-04-19 15:45:11
清單之一:關于我的五個方面
1月7日
我們的故事
今天是我們圣誕節(jié)假期結束后返校的第一天。
我們一周有三天要上課——星期一、星期三和星期五。教室就在客廳,學生只有兩個——我和菲利克斯。菲利克斯對學任何東西都不感興趣。
他第一次到我家上課的時候,就說:“生病了還要做算術題的話,這病還生個什么勁兒啊?”我們的老師威利斯太太聽了,啥也沒說。菲利克斯做不做題,她是不管的。她就聽任他坐在那兒,靠在椅背上,看著我——不管我干啥,他都指指點點地挑毛病。
“我們可不那么拼寫‘ammonium’!我們學校從不這樣拼‘ammonium’!”
“有個星球叫大力神星球,對吧,威利斯太太?”
“你這么干到底有什么意思呀?”
菲利克斯來上課就是來和我玩,好讓他媽媽休息一下。
最近,威利斯太太給菲利克斯設計了些小把戲:手工制作會噴發(fā)的火山啦,做羅馬風味的菜啦,用放大鏡點火什么的。
不過最后一個,我媽媽可不喜歡,因為我們會一不小心就在餐桌上燒出個洞來。
我們其實是故意“不小心”的。
今天,威利斯太太宣布:“你們來寫點兒作文吧。”我們一聽都不樂意了,因為我們原本想再玩玩火,或者搞個爆炸也行。威利斯太太說:“別磨蹭了,我想你們都愿意寫點兒自我介紹的。我知道你們都愛看書。”
菲利克斯抬起了頭。他剛才一直在玩我的兩個半獸人玩具,還小聲地助威:“沖啊!”他說那是因為在醫(yī)院里沒事可干。菲利克斯和我把醫(yī)院都住得熟門熟路了。我們就是去年在那兒認識的。
我覺得看書和寫我的故事沒什么關系。我說:“書里的小孩要么拯救世界,要么在學校里挨揍。我們有什么好寫的呢?”
“人家也許不會寫你……”菲利克斯說,他把手往額頭上一擱,作勢倒在椅子上,“薩姆·麥克奎因的悲劇。那受苦的羸弱的孩子,英勇地與病魔做斗爭,忍受著沒電視可看的醫(yī)院!”
我發(fā)出作嘔的聲音。菲利克斯把他沒按住額頭的那只手朝我伸來——
“再見——再見了——我親愛的朋友們……”說罷,他跌坐回椅子上,發(fā)出咽氣的聲音。
威利斯太太說:“菲利克斯,別死在課桌上。”你一眼就能看出來,她其實一點兒也不生氣。她接著說:“你們現(xiàn)在可以動筆了,就寫寫你們自己的事情。不用在午飯前就寫出一整本書來。”
然后我們就開始了。我是認真在寫的,而菲利克斯干的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兒。他寫道:“我的名字是菲利克斯·斯特蘭杰。”之后就沒了。威利斯太太也沒要他繼續(xù)。而我呢,已經寫到第三頁了。
反正現(xiàn)在也快下課了。房間里很安靜。威利斯太太假裝在批改作業(yè),其實是在看藏在桌子下面的《與火有關的七十件事情》。
菲利克斯正指揮我的半獸人玩具偷襲盆栽植物。家里的貓咪——哥倫布,則在一旁睜大了黃色的眼睛看著。
媽媽在隔壁的廚房里攪著湯,那是我們的午飯。爸爸在米德爾斯堡,他是個律師。我妹妹艾拉在學校讀書,真正的學校——托馬斯街小學。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下課!門鈴響了,菲利克斯的媽媽來接他回家,放學了。
1月7日
為什么我喜歡各種各樣的事實?
我喜歡事實,我樂于認識真相。大人們從來都理解不了這個。比如你問他們:“能給我一輛新自行車做圣誕節(jié)禮物嗎?”他們就顧左右而言他:“要不等快到圣誕節(jié)了,我們看你的健康狀況再決定,好嗎?”或者你要是問醫(yī)生:“我還得在醫(yī)院待多長時間啊?”他八九不離十會這樣回答:“我們觀察一下再說吧。”這差不多就等于在說“我不知道”。
我再也不用進醫(yī)院了。比爾醫(yī)生是這么答應我的。我只要去診所就行——這就夠了。就算我病得難受,也可以待在家里。
因為我快要死了。
也許。
我的病是他們最常掩飾的話題。大人們什么也不告訴我。每次一問他們,他們就裝咳嗽,然后扯開話題。
我長大了想成為一名科學家——不是把化學藥水混來混去的那種,而是研究UFO和鬼怪之類東西的科學家。我要考察鬧鬼的兇宅,通過科學測試來判斷吵鬧鬼、外星人和尼斯湖水怪到底存不存在。我對發(fā)現(xiàn)真相可在行啦!我要找出所有未知問題的答案。
天底下所有未知的問題。
1月7日
我的妹妹艾拉
我的妹妹艾拉今天也開學了。今早她還為開學的事和媽媽鬧了別扭。她不服氣,問為什么我可以待在家里,而她就不行。
“憑什么薩姆不用去學校?”她對媽媽嚷嚷,“而且連你都不去上班!”
“我要在家照顧薩姆呀!”媽媽說。
“你才不是呢,”艾拉反駁道,“你不過是種花種草,陪外婆說說話而已。”
其實還真是這么回事兒。
我的名字是薩姆,我妹妹的名字是爸爸起的,隨爸爸的姑媽。要是當初起名的時候他們多琢磨琢磨,就不會搞得兩個孩子的名字和電臺節(jié)目《薩姆和艾拉美食秀》的名字一樣了。但世上沒有后悔藥。據(jù)我所知,爸爸對此事的態(tài)度是一笑了之。
艾拉八歲了。她有漆黑的頭發(fā)和淡褐色的眼睛,淡褐色中帶著一抹綠暈,就好像嬉皮士商店里賣的能治病的奇石一樣。家里其他人都沒心思注意艾拉的眼睛是什么顏色。外婆到哪兒都穿著打補丁的長褲和馬甲,馬甲上有好多口袋,有的裝著鉛筆,有的裝著一包一包的花種子,還有火車票。媽媽的衣服則是二十世紀的老古董。但艾拉不一樣,她對穿衣打扮可是斤斤計較的。她有一個大盒子,里面裝的全是指甲油和媽媽幾乎從來不用的化妝品。
“為什么你不化妝?”艾拉問媽媽,“為什么?”
艾拉是個“問題大王”。外婆說她一生下來就問了個“無人能答”的問題。
“是嗎?”艾拉一聽到就問,“我問了什么?”
我們都樂不可支地回答她這個問題。
“我這是在哪兒啊?”媽媽學她發(fā)問的語氣。
“這些滑稽的家伙是什么人啊?”外婆也學著她說話的樣子。
“我為什么會在這兒啊?”爸爸也摻和進來了,“我本來應該是個公主的呀!”
“是誰授予你公主身份的?”這是我說的。
我寫呀寫,時間不知不覺已經到了下午。我敢說我能寫出一本書來,小菜一碟。菲利克斯回去以后,我本打算再多寫點兒的,但和媽媽去同一個教堂的莫琳來了,她是來陪我的。媽媽去學校接艾拉的時候,她就會過來。我坐在餐桌旁想著還有哪些“無人能答”的問題,就見媽媽和艾拉回來了。艾拉一進門就跑過來問:“你在干嗎呢?”“做功課。”我邊回答邊用手臂遮住我寫的東西。誰知艾拉又繞到我背后來偷看。我只好說:“艾拉,我忙著呢。”這下我可說錯話了,她干脆使勁拉我手臂,嚷道:“讓我看看嘛!”“媽媽!”我趕緊求助,“艾拉不讓我寫作業(yè)!”“薩姆不給我看!”媽媽在打電話。她把話筒壓在胸前,走過來說:“孩子們,別鬧!艾拉,別惹你哥哥。”
我得意地對艾拉做了個鬼臉。她泄氣地一屁股坐到沙發(fā)上。
“真偏心!每次都要我讓著他!”
艾拉和媽媽有鬧不完的別扭,每回到最后艾拉都不服氣。我不像她一樣愛耍小孩子脾氣,自然她要讓著我。媽媽掛了電話來找艾拉,艾拉一邊沖她嚷“別煩我”,一邊跑到樓上去了。媽媽只能深深地嘆了口氣,轉身走了過來。我合上筆記本,不讓她看見我寫了什么。
“是秘密嗎?”媽媽問。
“這是學校要求寫的。”我把筆壓在本子上面。媽媽又嘆了口氣,然后在我前額上吻了一下,就上樓找艾拉去了。我一直等到確定她走開了,才拿起筆接著寫起來。

1月9日
你怎么知道你已經死了?
今天我又上課了。在課堂上,我告訴威利斯太太,我想寫一本書。
“是寫關于我自己的故事,”我描述道,“但同時也包含科學調查。我已經寫了很多。”我給她看了我的第一個“無人能答”的問題。
“真不錯。”她表揚道,“你準備怎么解答這些未解之謎呢?”
“我到網上查去。”我回答。
在因特網上,一切問題都能找到答案。
今天,威利斯太太給我和菲利克斯上的課是:上網搜索什么是死亡。我們把爸爸放在書房里的手提電腦搬了過來,因為菲利克斯得依靠輪椅行走。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只是偶爾需要輪椅,但現(xiàn)在他已經離不開輪椅了。其實他自個兒是能走路的,但他就喜歡別人伺候他。
我們在網上搜索,看到有人說瀕死經歷就是人在馬上就要死去的時候突然回心轉意,又活過來了。有個網站上說,每一百個美國成年人里就有五個人有過這種經歷。
“這只不過是他們的說法而已。”菲利克斯并不買賬。
網站上關于這些人的經歷真是五花八門:有的感覺走進了黑暗的隧道;有的看到了白色的亮光和天使;有的聲稱從自己身體里飄浮出來,而且看到醫(yī)生們在討論病情,然后做心臟電擊復蘇……這完全就是我想要成為的那種科學家。我覺得這個網站棒極了,不過菲利克斯可不這么想。
“這些都是假的,”他說,“怎么可能隨便什么人都看得到天使?難道那些連環(huán)殺人犯也能嗎?”
威利斯太太布置了作業(yè),讓我們寫下支持瀕死經歷真實性的論據(jù),以及反對這種言論的論據(jù),就好像做正式的科學報告一樣。這也是讓菲利克斯動筆的又一個招數(shù)。別說,這招兒還真管用。他整整寫了八句“反對”的理由。
瀕死經歷——反對
他是屬于憤世嫉俗的一類人。我呢,是富有開創(chuàng)性的科學家,所以我的文章的主題是“支持”。
瀕死經歷——支持
威利斯太太對我們道歉說,以前她懷疑我們沒有科學頭腦,現(xiàn)在不用擔心了。下半節(jié)課上,我和菲利克斯策劃了一個絕妙的實驗。但有一個環(huán)節(jié)讓我們止步不前,因為我們都想看到天堂,但也不想錯過手持奪命叉的小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