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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名為帝國的記憶
  • (美)阿卡迪·馬丁
  • 2868字
  • 2022-04-12 17:42:31

序曲

泰克斯迦蘭帝國中,有兩樣東西無休無止:一是星圖,二是卸船作業。

泰克斯迦蘭帝國宇宙以全息圖的形式展示在“升天節紅色豐收號”戰艦的戰略臺上。這艘戰艦與泰克斯迦蘭的城市行星首都隔著五次躍遷、兩周亞光速航行的距離,此刻正準備掉頭回家。在制圖者心目中,這幅圖代表著寧靜祥和:針尖似的點點閃光全是行星星系,而且全都屬于我們。這樣的場景——某個船長凝視著帝國的全息圖,看著飛船越過世界的邊緣,選定某條邊境線,選定以泰克斯迦蘭帝國為中心的“偉大車輪”的某根輪輻前行——會反復上演,在一百位船長身前,一百幅全息圖中上演。每一位船長都曾經帶領部隊進入新的星系,滿載著她能搜集到的所有有毒的禮物:貿易協定和詩歌,稅收和保護承諾,槍口漆黑的能量武器,以及在太陽神殿萬丈光芒的中心附近為新一任統治者建造的華麗宮殿。每一位船長都愿意再度踏上征途,再度將某個新的星系納入全息星圖,為星圖增添一個光點。

星圖是莊嚴揮出的“文明巨掌”,在星辰之間的黑暗中伸展。每當船長們從飛船內望向虛空,并祈望不會有任何東西回望的時候,都能從星圖中得到安慰。在星圖中,宇宙被分為兩塊:帝國與其他地方;或者說,世界與非世界。

“升天節紅色豐收號”和她的船長還需前往最后一站,之后就能掉頭返回他們宇宙的中心。最后一站是位于帕茲拉旺特拉克地區的勒賽耳空間站:它像是一顆轉動著的脆弱珠寶,直徑不過二十英里1,圍繞著星圖上帝國的某根中心輪輻運行。勒賽耳空間站懸在附近的某顆恒星和它最近的可利用行星之間的平衡點上,是一連串采礦站當中最大的一個。這些采礦站填補了這片狹小的宇宙空間。泰克斯迦蘭的“巨掌”已經伸到了這里,不過這片區域尚未臣服于它的壓力。一艘擺渡艇從勒賽耳空間站飛出,行駛數小時后,與等候在那兒的金灰相間的龐大金屬戰艦碰頭了。擺渡艇卸下“貨物”—— 一個人類女性、幾包行李,還有幾條指令——接著安然返航。等擺渡艇回到出發地,“升天節紅色豐收號”已經緩緩轉向,沿著往泰克斯迦蘭帝國中心的航線前進。戰艦仍然受著亞光速物理規則的限制,在接下來的一天半當中,勒賽耳空間站里的人能看到這艘戰艦漸遠漸小,縮成針尖大小的亮點,最后熄滅。達吉·塔拉茨,勒賽耳的礦工議員,注視著正在駛離的戰艦:巨大、笨重、不懷好意,勒賽耳議會的會議室景觀舷窗的一半視野都被這懸在空中的重物占據。礦工議員覺得,眼前這幅遮天蔽日的景象,正是泰克斯迦蘭對采礦站空間虎視眈眈的最新證據。或許,過不了多久,新來的戰艦將不再駛離,而是將能量武器的明亮火焰對準采礦站脆弱的金屬殼,逼迫采礦站把里頭的三萬條人命吐進冰冷致命的太空,就像被砸碎的水果吐出種子。塔拉茨相信,對于泰克斯迦蘭這樣無限制擴張的帝國,這種情形將不可避免。

勒賽耳議會會議室的戰略桌上沒有發光的全息星圖,有的只是空蕩蕩的金屬桌面,歷經眾多胳膊肘的摩擦后閃閃發亮。塔拉茨又琢磨了一會兒那個簡單的問題——為什么一艘正在駛離的戰艦仍能造成如此大的威脅——接著離開舷窗,回到座位上。

帝國的無限制擴張或許不可避免,但達吉·塔拉茨心中默默存著一種堅定的、陰謀式的樂觀主義:接受帝國的“無限制擴張”并非他們的唯一選擇,早已不是了。

“好了,這件事到此為止。”繼承議員阿克奈爾·安娜芭開口道,“她走了。應帝國的要求,我們派駐帝國的新大使已經出發。我衷心希望她離我們遠遠兒的。”

不過,達吉·塔拉茨心中清楚:派出大使,這事兒可遠遠不算完。哪怕她已經收拾行李進了擺渡艇,沒法再召回。二十年前,正是他派出了上一任勒賽耳駐泰克斯迦蘭的大使。當時的他正當壯年,醉心于高風險工程。此時,按照二十年來的老習慣,他把胳膊肘放在桌子上,把瘦小的下巴放在更加瘦小的手掌中,“要是我們能給她裝上最新的活體記憶,而不是十五年前的,就更好了。對她和對我們都更好。”

安娜芭議員本人的活體記憶裝置—— 一種經過精確調試的神經植入器——為她帶來了前六任繼承議員保留下來的、代代相傳的記憶。要是沒有活體記憶里最近十五年經驗的協助,安娜芭根本無法與達吉·塔拉茨這樣的人物抗衡。要是她新進議會,而活體記憶卻過時了十五年,那就跟瘸了一條腿沒什么兩樣。盡管如此,她聞言聳了聳肩,并不怎么關心新任帝國大使情報匱乏的問題。她應道:“責任在你。阿格黑文大使是你派出去的。他任職了二十年,卻只回來更新過一次活體記憶。所以我們現在才不得不派出達茲梅爾大使去頂替他,裝配的還是阿格黑文十五年前的活體記憶,就因為帝國要求……”

“阿格黑文的工作完成得不錯。”塔拉茨議員說。戰略桌邊,水耕議員和駕駛員議員贊同地點頭。阿格黑文大使的任務是保護勒賽耳空間站及這片區域所有的小型采礦站,使其不致輕易淪為泰克斯迦蘭擴張計劃的犧牲品。阿格黑文做到了這一點。作為回報,大家選擇對他的缺點視而不見。如今,泰克斯迦蘭突然要求派駐新的大使,卻未提及上一任大使的情況。所以,大多數議會成員不肯貿然對阿格黑文的缺點下定論,除非確切得知他目前的境況:是死了,殘廢了,還是淪為了帝國內部政治斗爭的犧牲品。何況,阿格黑文一直有達吉·塔拉茨撐腰,受到后者的保護。而身為礦工議員的塔拉茨,則在勒賽耳議會的六位地位平等的議員中居于首席。

“達茲梅爾也會完成好她的工作。”安娜芭議員接口道。是安娜芭在幾個大使候選人中選定了瑪希特·達茲梅爾。在安娜芭看來,達茲梅爾跟那份過時了十五年的活體記憶是絕配:同樣的能力傾向,同樣的親帝國態度,同樣的對文化遺產的熱愛。不過熱愛的不是安娜芭守護的那種遺產,記載表明,她熱愛的是泰克斯迦蘭文學與語言的遺產。這樣的人送走最好。而且,僅存的那一份阿格黑文的活體記憶——那一脈墮落已久且還將繼續墮落的活體記憶——也會隨之遠離勒賽耳。說不定,還能就此一去不回——只要安娜芭那點兒手腳做得到位。

“我相信,達茲梅爾能夠勝任這一職位。”駕駛員議員德卡克爾·溫楚提起另一個話題,“現在,我們能否考慮一下議會此刻面臨的問題——我們該怎么應對安哈摩瑪門那邊的情況?”

勒賽耳空間站有兩扇躍遷門,安哈摩瑪門位置較遠,通向一片尚未納入泰克斯迦蘭星圖的區域。德卡克爾·溫楚對那兒的情況分外憂心:最近,她麾下損失了不只一艘偵察艇——只有一艘的話,還有可能是意外事故——而是兩艘。兩艘偵察艇都在安哈摩瑪門外同一片未知區域出了事。而且,她還沒有辦法跟肇事者溝通。先于偵察艇回來的通訊器受輻射干擾,傳出的聲音模糊不清,滿是靜電噪音,讓人摸不清頭緒。更麻煩的是,她損失的還不只是麾下的駕駛員與偵察艇,還有他們各自繼承、傳承多代的活體記憶。駕駛員的軀體與腦中的活體記憶裝置都已被摧毀,無法復原;因此,那一脈所有駕駛員的記憶連同活體記憶裝置一同丟失,無法再被植入新駕駛員的大腦。

議會的其他成員對此不甚關心。不過,會議快結束時,溫楚播放了記錄器殘存的影像,成功引起了眾人的擔憂——除了達吉·塔拉茨。達吉·塔拉茨從中看到了某種可怕的希望。

他思忖:等了這么多年,或許真有另一個帝國,比一寸寸吞噬我們的那個帝國更加龐大。或許,這個帝國終于出現了。或許,我的等待能就此結束。

但他什么都沒說。


1 1英里約等于1.61千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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