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強打了個激靈,一股寒意瞬間澆滅了他對美食的狂熱渴望。他看看那些吃得滿嘴流油、毫無形象的同齡人,再看看那些穿著光鮮、舉止斯文的少年,最后看看角落里考官那冰冷的審視目光……他猛地明白了什么,后背瞬間出了一層冷汗。
“那……那我們……”陳強的聲音有點發顫。
“吃,但要像他們那樣。”陳明用眼神示意那些衣著光鮮、舉止得體的少年,“慢點,用工具,別搶,別出聲。”
陳強艱難地咽了口唾沫,看著近在咫尺的烤海鳥,又看看考官,最終狠狠心點了點頭。兩人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表情顯得平靜,走向長桌。
就在這時,陳明很敏銳的聽見一聲吞口水的聲音,這個聲音很耳熟,是前幾天下午他到處探索地形的時候聽見的聲音!
他從小就在訓練室里面背書,墻壁很厚,隔音很好,他的聽覺很敏銳,這個聲音很獨特,所以他記得很清楚。
陳明又向周圍看了一圈,沒有任何發現,只好把想法存在心里。
食物的香氣依舊濃烈地誘惑著他們。陳明拿起一個干凈的陶碟和一把木夾。他夾起一塊看起來最普通的烤魚肉——沒有選擇最誘人的烤海鳥或漿果山。他動作平穩,沒有一絲急切。
陳強學著他的樣子,也夾了一塊魚肉,只是手指因為用力克制而微微發抖。
兩人走到一個相對安靜的角落。陳明坐下,背脊習慣性地挺直。他用筷子,這是父親嚴格要求他必須掌握,而島上大部分孩子習慣用手抓,夾起一小塊魚肉,送入口中。
魚肉烤得恰到好處,鮮嫩多汁,咸香四溢,是他從未嘗過的美味。一股強烈的滿足感幾乎要沖垮他的意志,但他死死咬住牙關,強迫自己咀嚼得緩慢而無聲。他眼角的余光始終留意著考官的方向。
陳強就沒那么輕松了。魚肉入口的瞬間,他眼睛都亮了,差點忍不住要大口咀嚼。他學著陳明的樣子,努力控制著嘴巴的幅度,腮幫子鼓動著,吃得異常辛苦,額頭上甚至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他時不時偷偷瞟一眼考官,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對。
時間在煎熬中一分一秒過去。長桌旁,爭搶和喧鬧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滿足的飽嗝和癱在椅子上揉肚子的身影。
那些光鮮少年則早已停下,安靜地坐著,面前的食物還剩下一半有余。
半個時辰終于到了。
考官站起身,聲音不高,卻清晰地蓋過了屋內的嘈雜:“時間到。所有人,出去集合。”
少年們意猶未盡地起身,有些人還偷偷往懷里塞了最后幾塊糕點或糖果。陳明和陳強放下幾乎沒怎么動的食物,隨著人流走出石屋。
廣場上,家長們有序地等待著。陳志遠和林秀珍站在人群邊緣,臉色緊繃??吹疥惷鞒鰜恚中阏淞⒖逃先ィ齑紧鈩樱雴柺裁矗瑓s被陳志遠一個嚴厲的眼神制止了。
陳強的父母也在周圍,但是很奇怪,他們的表情很坦然,好像不在乎陳強能不能考的上
考官拿著名單走到眾人面前,目光掃過一張張或滿足、或茫然、或緊張的臉。
“念到名字的留下,其他人,可以回去了?!彼穆曇魶]有任何波瀾。
一個個名字被念出。大部分是那些衣著光鮮的少年,他們臉上露出理所當然的平靜。也有一些衣著普通但剛才在屋內表現得相對克制的少年被留下,臉上帶著意外的驚喜。
陳強緊張地抓著陳明的胳膊,手指冰涼。
“……王海生,李雙雙……”考官念著。
陳強身體一僵,失望瞬間爬上臉龐。
“……陳強。”
“?。俊标悘娒偷靥ь^,以為自己聽錯了??脊倏戳怂谎?,沒再重復,繼續念下一個名字。
陳強激動得差點跳起來,緊緊抓住陳明的胳膊,低聲道:“明仔!有我!有我!”
陳明的心也提了起來。他看到了父親眼中一閃而過的精光,母親緊握的拳頭微微松開。
“……陳明?!?
最后一個名字落下??脊俸仙厦麊危骸耙陨鲜肆粝隆F渌?,散了吧?!?
落選的少年們發出一片失望的嘆息和沮喪的嘟囔,在家人的安慰聲中離去。廣場上只剩下十名少年和他們的家人。
陳強興奮得臉都紅了,對著陳明咧嘴傻笑。陳明則深吸一口氣,手心全是冷汗。他發現那些淘汰的小孩的家長有很多不僅沒有責備自己孩子的,反而很開心。
但那種笑容不是普通的微笑,是非常開心的大笑。陳明甚至感覺他們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朵了,反之,陳強的父母表現的很平常,甚至于可以說有點不滿意?這讓他感到不寒而栗。
陳明轉過身看向考官,考官的目光恰好也落在他身上,那眼神里似乎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
陳志遠走到陳明身邊,沒有夸獎,只是冷冷地低聲道:“算你還有點腦子?!彼哪抗庠谄渌松砩贤A羝?,眼神變得更加陰沉銳利。真正的競爭,現在才剛剛開始。
林秀珍則激動得眼圈發紅,想上前摸摸兒子的頭,卻又在陳志遠的目光下縮回了手。“”
考官清了清嗓子,目光掃過留下的十人:“明日辰時,此地集合,進行最后的考核。內容……”他頓了頓,嘴角似乎勾起一絲極淡的、難以捉摸的弧度,“明天再說?!?
考官宣布解散的話音剛落,陳志遠和林秀珍就像被鞭子抽打了一樣,幾乎是撲到了陳明身邊。林秀珍一把抓住陳明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指甲幾乎要嵌進他的皮肉里。
陳志遠則用他那鷹隼般的目光迅速掃視了一圈廣場上還未散盡的人群,尤其是那幾個留下少年身邊衣著體面的家長,眼神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走!回家!”陳志遠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不容置疑的急迫,甚至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慌。
他們幾乎是夾著陳明,腳步匆匆地離開廣場。一路上,父母異常的沉默和緊繃的神經像一張無形的網,牢牢罩住了陳明。
他幾次想開口詢問白天奇怪的場面,都被父親嚴厲的眼神和母親更用力抓緊的手腕制止了。陳強也被他同樣面色凝重的父母帶走,只來得及回頭給陳明一個擔憂又困惑的眼神。
一進家門,那股熟悉的、帶著咸腥和壓抑的氣息撲面而來,但今天卻摻雜了另一種更令人不安的東西——恐慌。
陳志遠反手“砰”地一聲關上大門,沉重的門栓被他用盡全力插上,發出沉悶的撞擊聲。他甚至還不放心地用力推了推,確認門栓牢固。
“你們這是……”陳明終于忍不住開口,白天通過第一關的些許輕松感早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強烈的不安。風暴?外面海風雖然不小,但天空晴朗,根本沒有風暴來臨的跡象。
“別問!”陳志遠猛地回頭,厲聲打斷他。在昏暗的光線下,父親的臉色異常蒼白,額角甚至滲出了冷汗,那雙銳利的眼睛里此刻翻涌著陳明從未見過的、混雜著恐懼和決絕的復雜情緒,像暴風雨前夕翻滾的海面。
他指著陳明房間的方向,聲音嘶啞而嚴厲:“回你房間去!立刻!把門關好!聽著,今晚——無論聽到什么聲音,無論是誰敲門,哪怕是天王老子來了,也絕對、絕對不許開門!聽到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