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喘不上氣來,不僅身體連牙齒都開始打顫,莫名的恐懼也瞬間襲遍了全身。
我想大聲呼救,可張大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只能發出“呃呃呃”的囈語。
不是盼弟,絕對不是表姐盼弟!
那會是誰?
還是自己在做惡夢嗎?
如果是,我只想快點醒過來!
難受,恐懼,讓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就在我深深的感到絕望之際,突然有一只手拉了我一把,像是把我從無盡的沼澤從中給拉了出來。
我“啊”的一聲睜開了眼,從床上猛地坐了起來,大口大口的喘氣。
我渾身都被汗水濕透了,就像被淋過雨一樣。
大總管驚慌的看著我,小心的問:“你這是咋了?”
我繼續喘氣掃了一眼屋子,屋子里沒有別人,只有我和大總管。
我咽了口吐沫,穩定情緒說:“沒事,做了個夢。”
“啥夢?”
“沒啥。大伯,你找我啥事?”
大總管說:“快12點了,要準備過繼儀式了。”
我“哦”了一聲下床,問:“大伯,是不是村里都知道我要過繼給楊家的事了?”
“只有楊家幾個本家知道,沒對外公布。不過村里人都知道要給你爹……不對,不對,你還沒過繼,不能說是你爹。村里人都知道要給成武過繼個死人女兒。”
我好奇的問:“村里人都咋說這件事?”
大總管笑著說:“別人愛咋說咋說,只要不犯法自己家過自己家的日子,聽蝲蝲蛄叫喚,還就不種莊稼啦。這點你要好好像你姥爺學習。”
大總管避而不說,肯定是村里人沒好話。
不過讓我向我姥爺學習,我肯定學不來。
說好聽點,我姥爺是標新立異不畏世俗,說難聽,點就是不知道啥叫丟人現眼,不要臉。
我現在能做的,最多就是揣著明白裝糊涂。
跟著大總管來到我二舅的靈堂,此時院子里已經沒人了,墻院外面也很安靜。
靈堂里人不多,只有我姥爺,褲衩臉,還有表姐盼弟。盼弟懷里還抱著只黃花的大公雞,大公雞半瞇著眼睛耷拉著腦袋,跟得了雞瘟似的沒有一點精神。
大總管給我找來一身孝服穿上,褲衩臉搬來了兩把椅子,我姥爺坐左邊,右邊椅子上是放著我二舅的遺像和牌位。
褲衩臉點上三炷香,正式開始過繼儀式。
褲衩臉表情嚴肅,站在一旁說:“兩位見過生父,給生父磕頭。”
我和抱著大公雞的盼弟一起走上前,按照提前對好的詞一起說:“給爹磕頭啦。”
說完,兩人同時跪在地上,開始磕頭。
我是雙手扶地,額頭磕在地上,盼弟是跪在地上,微微欠身讓大公雞磕頭,大公雞每磕一次頭,就會發出低沉的“咕咕”聲,感覺怪怪的。
給我二舅磕完四個頭,然后是給我姥爺磕頭,按照事前說好的,給我姥爺磕三個。
整個磕頭的過程我姥爺都笑呵呵的,他這輩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有孫子,現在終于達成了夙愿,自然是高興的不得了。
只是我心里特別不好受,覺得對不起我奶奶的養育之恩。如果我親爹在天之靈知道我改了姓,也不知道會有啥感想。
給我姥爺磕完頭,開始敬茶環節,敬我二舅的茶直接倒在地上,敬我姥爺的茶要親手端給他。
我姥爺接我茶碗的時候,高興的手都直哆嗦。
我心里很不解,兒子都沒了要一個沒血緣關系的孫子,真那么重要嗎?
我姥爺接過茶喝完,把我和盼弟攙起來,眼淚汪汪的說:“好,好,我多年的心愿終于了了。今后就是死也能閉上眼睛了。”
我說:“姥爺,高興的日子,就說這種晦氣話了。”
我姥爺責備的說:“咋還叫姥爺啊,叫爺爺。”
我扭捏的說:“爺爺。”
我姥爺朗聲說:“哎,好孫子!”
我臉上發燒,心說這事我辦的真他媽夠孫子!
我姥爺從兜里掏出四個紅包,兩個遞給盼弟,兩個遞給我,說:“這是你爹和我給你們的紅包,不多也就意思意思。”
兩個紅包都很厚,估摸著每個都有好幾千,我把紅包收起來,說:“謝謝。”
盼弟只是接過紅包,卻沒有說話。
我姥爺含著眼淚說:“不謝,不謝,今后咱們就是一家人了。來,不易,在叫聲爺爺,讓我聽聽。”
我只好硬著頭皮又叫了一聲,我姥爺立刻把我抱在了懷里,還用手摸我的頭發,搞得我好不尷尬。
整個過程表姐盼弟抱著大公雞一直冷眼旁觀,什么話也不說。
褲衩臉接過盼弟懷里的大公雞,大管家就端著餃子上來了,吃餃子寓意是吃團圓飯。
把餃子吃完 ,我給我姥爺說,自己想回家看我奶奶,我昨晚沒回家心里有些不放心。
我姥爺理解我的心情,所以也沒挽留,就讓我路上小心。
我又跟褲衩臉和大總管說了聲自己要回家,褲衩臉叮囑我明天早點過來,說明天吃了中午飯要安排呂盈盈出殯,到時我還要負責起“跳進雞”的差事。
我姥爺家喪事是給兩個人一起辦喪事,一個是呂盈盈,一個是我二舅。我二舅要在家里放七天,呂盈盈是放三天。
從呂盈盈尸體到姥爺家那天開始算,明天正好是第三天。
不過呂盈盈不能葬在楊家祖墳,必須要另外選地下葬,因為她雖然過繼給了我二舅,可她屬于未嫁夭折的子女,按規矩不能入祖墳。
用老話說就是“祖墳旁邊女兒墳,祖祖輩輩不如人。”
褲衩臉和大總管的交代我一一應下,然后騎上我姥爺家的破摩托車往家里趕。
可能有人不理解,覺得我姥爺家從窮人一下子變成了富翁,為啥不先把家里收拾收拾,蓋新房買汽車啥的,而是要先大張旗鼓折騰我二舅的事。
其實這里面是有講究的,除了“死者為大”的原因,主要是在我這邊還有種說法叫“窮改門,富扒墳”。
改門只能富一代,扒墳能富好幾代,要是祖上有德甚至還能出個當官的。
當然“窮改門,富扒墳”和有些地方“窮不改門,富不遷墳”的說法看似矛盾,其實都是有一定道理的,其根本還是在風水上。只是在不同的情況下要具體分析。
騎車摩托車回到家,我奶奶已經睡下了,院門也被在里面插上了。我不想敲門吵醒我奶奶,就琢磨著翻墻進院把大門打開。
把摩托車推到墻根底下,我剛想上墻頭,后面就照過來一束光柱,我下意識的扭頭瞧,手電筒光就照在了我臉上。
我用手擋著光,問:“誰呀,別照了。”
對方把手電筒移開,說:“原來是不易啊,你這是要干嘛?”
我定睛一瞧,發現居然是石頭,石頭推著摩托車,摩托車后面還綁了一個鐵鍬。
我說:“我剛從我姥爺家回來,我奶奶睡覺了把大門鎖了,我想翻墻進去。你這是干嘛去了?”
石頭笑著說:“我去澆地了,回來路上摩托車壞了。”
我說開玩笑說:“你都這么有錢了,還舍不得你家那點地啊。”
石頭推著摩托車走過來一本正經的說:“再有錢也不能忘本,我作為一個農民,把啥荒廢了也不能把地給荒廢了,地是農民的命根子。”
他看了眼緊閉的大門,又說:“老人睡覺都輕,你翻墻進去也得把你奶奶吵醒,老人晚上被吵醒了就很難入睡,要不你去我家睡一晚上?”
我本不想拒絕,可一想石頭是開藥房的,他媳婦又在大醫院當過醫生,正好可以在咨詢下給我奶奶治病的事,就說:“行,正好我有點事想咨詢你們兩口子。”
石頭問:“咨詢你奶奶的病?”
“對。”
石頭爽朗的說:“沒問題,我媳婦現在應該還沒睡覺呢。”
我開玩笑說:“你不回家,你媳婦還睡不著啊。”
石頭擠眉弄眼,說:“那肯定啊,一個人睡覺床多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