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承霖側頭看她,難怪周主簿舉薦他做捕頭,原來是看在這層情分上。
破廟荒涼,不時從角落里傳來窸窣聲,格外瘆人些,祝青凌不怕這些,拿著一根木柴挑著干柴,想到書呆子沒來過這樣的地方,她不由起了一絲看笑話的意味。
“蛇!”
捕快們驚得從地上彈起來,前面的雜草堆里,一條蛇半立著朝他們吐信子。
祝青凌沒有多想,搶在裴承霖前面,把他擋在身后,“別怕,這條蛇沒毒?!?
她下意識的動作快到她自己也沒反應過來,兒時兩人在花園時,她總覺得自己多活過一世,身體是萌妹,心理上她可以做書呆子的阿姨。
而書呆子也沒讓她失望,見到蟲子就要繞道走,還不忘拉著她后退。
她自然不肯,憋在家里已經很無聊,連只蟲子都不能捉弄,做小孩還有什么樂趣。
所以最后總是她拖著想要后退的書呆子,在花園里徹底地除了蟲。
裴承霖淡淡道,“本官帶了雄黃粉,你去取來?!?
“不用,蛇現在比人更害怕,它不敢過來傷人?!?
裴承霖低頭看著扯住他袖角的手,眸色微微加深,“祝捕頭似乎,見到蛇很親切?!?
祝青凌訕訕松開他的袖角,“農戶家的孩子都知道這個?!?
裴承霖眸子瞇了瞇,見殿外的雨勢收了些,繞開火堆大步離開。
這次的路程很順利,快中午時,祝青凌終于看見前面的坡頂上有零星幾間茅草房。
村口有一個阿婆,拿著一個菜筐擇野菜,直到馬蹄停在身邊才直起腰,“你們找誰啊?”
祝青凌擔心阿婆耳背,大聲回答:“阿婆,村里這兩日來過生人嗎?”
阿婆搖頭,“這里只有幾個老太婆,你們去別的地方找找?!?
說完繼續擺弄菜葉,對這些外人視若無睹。
裴承霖勒住馬頭,觀察一番地形,隨后徑直往東邊去。
東邊開闊且向陽,祝青凌也緊跟上去,沿途都是低矮的民房,房頂上遮了不少茅草,不時從窗戶閃過幾個人影。
到了東邊,地里冒出的秧苗透綠,雖說只有兩畝地,看著秧苗的長勢,栽下去也不過兩日。
李推官捻了一把土,“肥力不錯,的確不久前焚過稻桿?!?
裴承霖點頭,“將村子里的人找來,或許能問出兩日前的事。”
祝青凌派了孫貴,交代他不要傷了村民,不一會,十幾個鶴發蒼顏的阿婆聚在這片空地。
裴承霖朝李推官微微頷首,審問的事是李推官的專長,他不適合多言。
李推官清清嗓子,“這片秧田平日里是誰看守?”
之前在村口遇見的阿婆上前一步,她的頭發沒有全白,在這群阿婆中間顯得更年輕些,“是我?!?
李推官想起她方才說的話,只好擺擺手,“村里如果有人向官府提供兩日前的有用線索,可領白銀五十兩。”
祝青凌看這些阿婆對官府隱隱的敵意,便道:“官府不會拿走你們的任何東西,只是問幾句話,問完就離開。”
“官府拿走的還少嗎?”
“我們什么也不知道?!?
“對,這里沒來過外人?!?
祝青凌倏爾笑了笑,“阿婆不想說也可以,不知道我們能不能做一次鄭家村的客人,走了十多里才來,阿婆不會趕我們走吧?”
阿婆們一時愣住,還是最年輕的李阿婆松了口:“鄭家村只有野菜可以煮飯,只怕你們咽不下。”
祝青凌便讓幾個捕快跟著去挖野菜,隨后走到李阿婆跟前,隨和地拉些家常,她眉眼彎彎的模樣很快融化了李阿婆的冷臉。
裴承霖負手站在田壟上,眼前的村民一身粗麻布,眼底盡是戒備,他俊顏沉了沉,“里長在哪?”
李推官道:“這個村子太小了,又無一個男丁,里長恐怕不會常來?!?
看村子里破敗的模樣,也知道這里沒人照管,一切生活都是這些阿婆互相幫襯。
李推官微微苦笑,“大人有所不知,整個村子刮不出一點油水,里長不會和這些村民打交道?!?
裴承霖嗓音微涼,“通知里長去村頭等著,鄭家村出了命案,他難辭其咎?!?
他的視線不由落在正和阿婆聊得歡暢的捕頭身上,笑饜明艷,眸若燦星,如果她也在這里,當是如他一般吧。
頓了頓,他斂了眉目間的思量,轉身折回追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