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梓揚一口氣講了那艘運糧船的船有多大，隨行船員有多勇猛，船上糧食消失的多不可思議，隨后講明來意：“表妹，夏糧被劫可不是玩笑，追是一定要追回來，你能不能幫忙往京中去個信，借些人來，也好快些追回糧食？”

祝青凌慢條斯理地揩凈手指頭的油漬，語氣涼涼，“表哥怕不是時間久了，忘了尚書府在哪條街？”

“不是，只是我在公事上求助姨父，總歸不是那么光彩......”

祝青凌接著問：“那就是裴知府瀆職，不知道向裴太傅搬救兵？”

“是，也不是。”

周梓揚說的太急，恰好阿蒲上了茶，他道一句多謝，然后道：“裴太傅是御前重臣，如果插手這件事，很可能被政敵當成結黨營私的借口，表妹總不能看著太傅家掉進這個火坑吧？”

祝青凌托著腮點點頭，“所以你們只能自食其力，京中勢力復雜，尚書老爹也不能隨便找個人，宰相養的瘋狗可不是吃齋念佛的哦，對了，你我之間是表兄妹的事，沒有讓書呆子知道吧？”

周梓揚心灰意懶，“知府平日里很少在衙門，我就是想說，他也聽不到。”

祝青凌放下心，表哥木訥，說他向裴承霖告狀也不可能。

第二日祝青凌再見到李推官的冷臉，很是自然地問候：“大人，早，最近雨水充沛，不如多備一件油披？”

李推官嘴角微抽，“不必。”

祝青凌撫著棗紅馬脖子上的鬃毛，雨珠星星點點藏在毛發間，而李推官仍是沒有出發的意思。

直到牽著追風的墨衫男子來到近前，李推官才動了，“大人，何時出發？”

裴承霖勒緊韁繩，制住躁動的追風，淡淡瞟了眼頭頂的黑云，隨后一夾馬腹走在前面。

祝青凌暗暗慶幸書呆子的這會的爽利，抬手將身上的油披拉緊，遮住打到臉上的雨絲。

迎著東風往城東而去，雨絲越發密集，祝青凌是捕快的領隊，受雨勢影響最大，她不經意抬眸，在她前方兩個馬身距離的書呆子速度不減。

他們沿著秦淮河岸夯實的土路往東，一路斜風細雨，直到走到一處泥濘不堪的土路才慢下來。

裴承霖已經下來牽著追風，河堤跑馬本就危險，往前都是泥路，騎在馬上容易把蹄子陷進去。

祝青凌也下來，慢慢往前走，她估算著腳程，還有大半個時辰才能到鄭家村。

“大人，夏糧失竊的案子真的不用下官插手？這種事還是多個人幫忙為好。”

裴承霖淡淡道：“本官去過那段河道，雨水一沖，很難尋到蹤跡，除了派虎賁衛就近搜查，別無他法。”

李推官嘆了口氣，這件事八成又是山匪作亂，他就算去了又如何？

難道還能闖進山匪窩搶回糧食？

祝青凌走在后面聽了一耳朵，書呆子的運氣可真夠背的，只這一件事，他的考評就得完蛋。

前面的雨幕中隱隱透出一個廡頂，走到近處才發現這就是龍王廟，幾人見雨路難走，想著暫避一陣雨。

龍王殿明顯沒什么人氣，大殿內生了荒草，地上積了三寸厚的塵土，神廚供壇上也是空空蕩蕩，一尊折了足的香爐倒在地上。

祝青凌和幾個捕快清出一片空地，才有了落腳的地方。

裴承霖站在殿門，劍眉微蹙，“鄭家村何時變成這般模樣？”

李推官嘆氣，“三年前受衙門征召，村里青壯年都去疏浚河道，然后再也沒回來。”

裴承霖薄唇緊抿，沒再說什么，俊逸的輪廓仿佛成了一抹剪影。

祝青凌點了一堆干柴，吩咐手下看好火種，走近李推官，“大人，卑職看您的衣服濕了，不如去那邊烘一烘？”

李推官皺眉，看著她討喜的臉不耐煩道，“你們盡管烘，不必來問本官。”

倒是裴承霖轉身到火堆旁坐下，芝蘭玉樹的身姿格外出眾，見祝青凌面色復雜地沒有過來，眸色深了深。

從他的角度，可以看到她尖尖的下頜，那雙杏眸格外明亮，這副模樣讓他莫名有種熟悉感，似乎在她的身上，有著另一個人的靈秀。

四目相對，祝青凌知道她不能當作沒看到，捕快們很自覺，朝里面的位置擠擠，給她留了一個知府身邊的貴賓座位。

“你能發現衣物上的線索，之前可有師承？”

頭頂的好聽男聲傳來，祝青凌應了聲，“有啊，師父是個高人，最喜歡破案子。”

祝青凌不無惡意地想，她可沒騙人，警校的教授可不就是喜歡破案子的高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