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璋依稀記得幼時，在那個寒冷無邊的陷阱中有個小姑娘可憐兮兮的擁著他，堅持用軟軟糯糯的聲音同他說著各種有用沒用的話。

以此來支撐他逐漸麻木的意識。

她說：“到了春天，春天就會有各種各樣的蝴蝶，娘親說，黑底紅尾的是麝鳳蝶，黑底白尾的是玉帶鳳蝶，玉帶鳳蝶便是梁山伯化的蝶……”

秦璋聽得昏昏欲睡，懨懨的沒有興致。

小姑娘見狀忙轉了話題。

又問他：“哥哥你喜歡看什么樣的表演啊，我喜歡看變戲法呢。有次同爹爹走在街上，看見一個人口吐出金紅金紅的火焰，哇，我當時就想待我長大了，也要向人討學這個，可爹爹聽了卻笑我沒出息……”

秦璋輕輕“哼”了一聲，算是勉強表達自己在聽。

小姑娘著急了，兩只小手交替著捂在嘴邊哈氣，用半溫不熱的手賣力去搓熱秦璋的臉頰。

她想要找個能引起秦璋興致的話題來。

結果換了好幾個都沒能成功。

“男子喜歡的話題……男子喜歡的話題……男子……”

小姑娘碎碎念叨著，突然眼前一亮。

“前幾日在書房門口偷聽到爹爹說，北方有三州十二城，原本是屬于咱們的，可前朝無能，接連丟失才成了如今的樣子，皇上有意要奪回這些土地？”

小姑娘心中沒底，只是抱著試一試的態度。

豈料秦璋竟然真的來了力氣，半闔的雙眸動了動，啞聲開口道：“三洲十二城……最是肥沃，北方奔狼族霸占多年，卻仍不知足……皇上早晚，早晚都要……”

有了有了！他有意識了！

小姑娘喜不自勝，忙做洗耳恭聽狀，順著他問道：“北方苦寒，籌備戰事是不是要等到春暖花開？”

秦璋皺了皺眉，搖頭耐心道：“非也，出兵講求的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冬日雖冷，卻好在奔狼族沒有充足的糧食儲備，行軍打仗，軍糧為根本，若是……”

話匣子一打開，秦璋的頭腦都清晰了許多。

他滔滔不絕的向小姑娘講述分析收復北方三洲十二城之事。

這些年來所讀兵書算是派上了用場，從天象到布陣，從兵器到火炮，越講越激動。

反觀小姑娘，卻越來越沒了聲音。

當秦璋講到“好男兒當征戰四方，馬革裹尸還”時，小姑娘連呼吸都微弱了下去。

……怎么了？

秦璋有些慌，忙探手拍了拍小姑娘的臉。

冰涼的仿佛沒了生機。

“喂，你怎么了？”

陷阱很深，加之月黑風高，他看不清小姑娘的樣子，只能輕輕拍著她的小臉一聲一聲呼喚著。

“我……在聽……哥哥……”

小姑娘氣息微弱的應著，秦璋這才松了口氣。

也很快意識到，想要找到一個兩人都感興趣的話題，屬實有些困難。

長夜無盡，他要如何保證兩人能活著走出這里？

秦璋抿了抿唇，探手將小姑娘圈在懷中，擁緊。

輕嘆一聲道：“我教你念詩可好？”

“念詩？”小姑娘似是來了興致，軟軟點頭道：“好呀?！?

秦璋頓了頓，緩緩讀到：“未收天子河湟地，不擬回頭望故鄉……”

……

“未收天子河湟地！不擬回頭望故鄉！”

嘈雜的鼎沸聲自天星樓下傳來，直直擊碎了秦璋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