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堂內一時沉靜如寂。

半晌之后，李世民才撫掌贊嘆道：“好一個‘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若天下人人都能如愛卿一般，我大唐何愁不盛。”

說著又朝長孫皇后道：“觀音婢，你還有話說嗎？”

說話間好像之前的怒氣都全部消散了一般。

長孫皇后神色有些復雜，隨即斂身朝司南行了半禮道：“枯柳男果然大才，本宮受教了。”

司南連忙起身還禮，“娘娘過譽，臣不過是發乎于心，宣之于口而已。”

而一旁的兩位公主此時雙眼中已經都是小星星了，枯柳男真厲害啊，不但氣度從容，面對父皇母后絲毫不慌，還如此有才華。

兩位昭容看向司南也頗為驚訝。

同時看見陛下神色轉怒為喜，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氣，這樣的話，兩位公主應該不會受到重罰了。

誰知這個時候皇后卻又道：“陛下，臣妾之前倒是錯怪枯柳男了，不過既然他有如此才華，又日日憂思，那么如此時機，正當恕他無罪，命他暢所欲言！”

“噗~！”

司南剛要坐下，聞言差點沒吐血……沒完了還……女人果然不能惹啊。

不過話說，我也沒惹她啊。說好的賢后呢？

李世民一聽卻很高興，撫掌道：“觀音婢所言不錯，司愛卿，今日朕便允許你暢所欲言。”

說罷笑瞇瞇看向司南。

長孫皇后同樣笑盈盈的看向司南。

而司南面對這兩公母的笑容，卻只感覺頭皮發麻。

不過到這會了，他也不能慫了。

當即呵呵一笑，便要再站起來。

李世民卻擺手道：“不必多禮，坐著說就好。”

“如此臣就放肆了。”

司南微微一笑，也沒再客氣……不就是說嗎？

一瞬間司南真有把心中所想全部說出來的沖動，比如大唐國祚，比如以長孫家為代表的關隴集團，比如五姓七宗為代表的世家痼疾。

還比如后來必然會有的軍閥藩鎮。

說儒家的衰微已然迫近，大唐不過是它最后的余輝。

之后每一天都是在邁向更深的黑暗。

然后成為整個中華民族的禁錮。

說這個世界最大的痼疾就是皇族，祭祀，宗室，一堆的廢物，無一不是趴在華夏大地上的吸血鬼。

要我說……好，很好！

東風吹戰鼓擂，這個世界誰怕誰？

小爺嚇不死你們這兩個狗男女！

但是，好吧，烏龜怕鐵錘！

最終司南還是慫了，沒辦法，那些本不該是他這個年齡應該承受的壓力。

所以他眼中的火焰還是熄滅了，然后輕飄飄的一笑道：“臣所憂思者，其實正是今日來求見陛下要說的事。”

李世民微微皺眉。

作為歷經無所生死大戰的馬上皇帝，他的感知還是很敏銳的。

方才那一瞬間，他分明在司南眼中看到了仿佛熊熊烈火一般的戰意，那一瞬間連他都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但轉瞬卻又變成了古井不波的笑意，好像之前全都是錯覺一般。

不過他也沒有追問，而是微微一笑道：“便是你說的向長安百姓免費贈煤的事？”

“正是。”

司南微微拱手道：“臣從前在登封時便聽說長安乃是天下之都，想著那必然是無比繁華的所在。

但臣靠近它之后，卻發現它確實是繁華，可是在繁華的背后卻依然還是有人不少人食不果腹，衣不蔽體。

尤其是這入冬以來，雖然不曾有雨雪，但是卻苦寒不減。

再加上如今關中樹木早被砍伐殆盡。

富貴人家燒的是價比黃金的獸首碳，百姓連柴薪也燒不起。

每一個夜晚，當貴人們在仰頭看星辰，唱著：“醉后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的時候，都有窮人在同一時間凍死在漏風的破屋中……”

司南緩緩道來，眾人卻慢慢的越聽心越緊，尤其是兩位公主更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覺得難以相信這是真的。

而李世民本來還在想著司南之前到底想說什么，但聽著聽著拳頭卻禁不住握了起來。

長孫皇后也抿緊了紅唇，神色肅然。

倒是張千和兩位昭容心中不以為怪。

他們都出身苦寒，這種事早就司空見慣了。

而此時司南卻忽然豎起了手指數道：“一，二，三……”

然后停頓了片刻，冷靜的道：“就在剛才，就或許有一個剛出生的孩子凍死了！”

這一招后世的主播早就已經玩剩的套路。

但是此時殿中，這些人卻禁不住心臟瞬間收縮了一下，好像被人捏了一下一般。

兩位公主更是下意識的發出一聲輕呼，隨即又連忙捂住了嘴巴。

李世民也是劍眉緊鎖，心中前所未有的發緊。

隨即開口問道：“你就是因此才研制那石炭取代柴薪方法的嗎？”

司南沒想到皇帝都會搶答了，認真的點頭道：“正是。”

隨即又道：“但是，臣近日卻發現，無論臣把這石炭的價格定得再低，終究還是有人燒不起，該凍死的人還是會凍死，不，應該說不該凍死的人還是會凍死！

所以……”

李世民抬手道：“不必說了，你放手去做，朕確實希望你能給朕賺錢，畢竟如今庫府實在太緊迫了，但是若是能讓百姓避免凍餓而死，那么賺錢就不重要了。”

不不不，賺錢還是要賺的……司南心中暗道，但是面上卻滿臉肅然道：“陛下圣明。”

隨即又忙道：“另外，臣雖然要向百姓免費饋贈，但是也不希望那些明明有錢的人也占便宜，甚至還想著多談多占。

所以這事臣也會制定一些小章程，有些東西還希望兩位殿下配合。”

李世民當即轉頭對兩位公主道：“你們二人好好協助司愛卿做好此事，今日之事朕便不追究了。”

李世民此時的愛民之心已經被激發了，連公主商行，公主牌仁愛煤的事情都沒問了。

公主商行就公主商行吧，這小孺子做事雖然不太守規則，但是愛民之心卻要勝過許多公卿。

兩位公主雖然心中委屈……我們又沒做錯什么……但還是連忙答應道：“謝父皇，兒臣一定會協助司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