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卻忍不住道：“陛下，其實臣從剛才就奇怪了，今天兩位殿下明明就表現的很好，為何反而要挨罵呢？”

就是啊……兩位公主暗暗點頭贊同。

李世民卻一聲冷哼道：“哼，此事你就不要替她們遮掩了，連賬本都看不懂，還有哪里表現的好。”

此時長孫皇后也突然道：“司愛卿，本宮也有一事問你，本宮安排在公主府上的兩個嬤嬤，你因何要驅逐她們？

本宮原以為你是個跋扈的人，但現在看來，你雖然輕浮，卻也是個知輕重的，這其中可有什么隱情？”

司南聞言失笑，“我說娘娘怎么看我不順眼呢，原來是因為那兩個老……嬤嬤。”

他本來想說“老不死”，但想想還是改口了。

隨即道：“此事娘娘心中想必已經有了定論了，何必再問臣呢。

要說起來其實也簡單，但事涉宮闈，臣身為外臣不方便多說。

但想來應該不過就是利之一字吧。”

皇后聞言神色微動，隨即點點頭，不再多問。

不光她明白了，李世民也明白了。

兩人都是絕頂聰明的人，之前是因為在氣頭上，現在冷靜了，哪里還想不到這些。

而司南也點到為止，隨即又回答李世民道：“至于陛下的問題，其實更簡單，兩位殿下看不懂賬本，不是因為她們沒學好，也不是因為不用心。

而是臣的記賬方法這天下沒有，不過臣稍微謙虛一點來說，臣的記賬法，雖然不敢說有多高明，更不敢說后不見來者。

但前不見古人，獨步于當時怕是一定的。”

“嘖，真是寂寞如雪啊！”

司南一聲嘆息，滿臉都是“拔劍四顧心茫然”的神態。

李世民剛剛對這小子的欣賞瞬間當然無存，擺擺手，“滾滾滾，少在朕面前裝模作樣。”

司南也不在意，一拱手道：“臣告退。”

說罷轉身負手而去，走了老遠，門外還傳來他的聲音，“天不生我枯柳男，大唐萬古長如夜啊……”

李世民牙齒咬得吱吱響，真想喊一聲，“把那豎子扯回來，重打一萬！”

但終究還是忍了。

長孫皇后在旁道：“妾身沒有說錯，這小孺子就是輕浮！”

李世民用力點頭，“觀音婢慧眼如炬！”

張千在旁邊聽見陛下和娘娘如此咬牙切齒的評判一個人，莫名的有種好刺激的感覺。

不由小聲的嘀咕道：“明日彈劾他的折子怕是能把御案壓塌了。”

李世民聽見，禁不住一陣苦笑，也是，朕還要幫他擦屁股，混賬東西。

再看旁邊兩位公主卻雙眼放光，“好帥！”

畢竟正是中二的年紀啊。

……

果然，正如張千所料。

第二天司南在太極宮口出狂言的事，就傳遍了長安城的大街小巷。

尤其是讀書人，聞之無不咬牙切齒。

“這孺子如何敢出此大言？！”

長安國子監旁邊的一家酒肆中，一名儒生拍案而起，“諸君，此獠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之前便曾在朝堂上羞辱當世大儒孔穎達孔老先生，到如今孔老還臥病在床。

今番又如此大言不慚，真當我大唐無人嗎？”

可是他不提孔穎達，眾人還群情激奮，一提孔穎達氣氛卻反而有些冷了下來。

沒別的，那小孺子雖然猖狂，但是戰力太強了。

孔穎達干什么的，給事中，專門罵人為生的。

職業祖安。

但是卻愣是被那小子罵的至今臥床不起，五十多歲的人一夕之間，好像七老八十了。

而且，如果后世再有人編一本世說新語之類的書籍，孔穎達必然會因為那句“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一起名流千古。

雖然孔穎達一輩子心心念念的就是名流千古，但絕不是以這種形式名流千古。

所謂臥床不起，更多怕是自閉了。

甚至連孔家人現在都不出門了。

據說孔家的年輕一輩，只要聽到這句詩，就好像中了魔咒一樣，當場百分百拔劍！

那人一看眾人這種反應，心中咯噔一下，然后再次一拍桌子，怒道：“諸君，這是什么意思，莫非怕了此獠？”

可是眾人卻反應聊聊，有人訕笑道：“韋兄，那司南想來也不過就是一時狂言而已，陛下都不怪罪，吾等雖然覺得他特意的狂傲的，但也沒必要說得這么嚴重嘛。”

眾人都紛紛訕笑，“是啊是啊，這樣的豎子，不去理他也就罷了……”

“此言是正理，他自橫來，他自強，我自一口正氣在，怕不怕的言過其實了。”

“喝酒喝酒……”

“諸君，眼看冬至降至，值此佳期，諸君可有新詞啊？”

“仁兄此言，莫非已有佳句？”

“嘿嘿，佳句不敢，偶的一首拙詞……”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氣氛再次熱鬧起來。

那儒生氣的臉色漆黑，忍不住冷哼一聲，“一群冢中枯骨，果然不足與謀！”

這下旁人卻不樂意了，有人臉色便沉了下來，“韋兄，你韋家與那枯柳男有仇怨，吾等可沒有，總有些不喜他的狂傲，但要說起了卻也不失名士風流。

吾等與他，最多不過就是文無第一罷了。

你百般挑撥吾等去和他作對，真當吾等是傻子嗎？”

這話一說，等于撕破臉皮了，不過這也是這韋兄先開始的。

所以眾人都一陣嗤笑。

只有最里面一桌人冷眼旁觀，其中一人見此，不由嘆息道：“想不到那司南居然已經漸漸成氣候了，這些人寧可和韋玄撕破臉也不肯去招惹那司南。”

另一人去嘿嘿一笑道：“管他呢，他和咱們又不是一個圈子的，他們玩的是舞文弄墨，咱們玩的是刀槍劍戟。”

這些人不是旁人，正是長安城中的一班勛貴紈绔。

之前說話的人，正是童斐，童不文，之前拼命的挑唆自己的大伯去聯合世家搞司南。

結果出師未捷身先死，他大伯雖然不像孔穎達那么凄慘，但也同樣也成了笑柄，不僅如此，他們童家還因此更不被李世民喜歡了。

不得已又舔著臉往這般勛貴之中湊。

他那點文墨，也就在這幫二世祖之中還能有點樣子了。

而后一個說話的人，卻是程咬金的長子程懷默，對于這個童斐程懷默打心眼里不屑。

不過此人靠的是房遺直，他也懶得管。

而在座的另一人卻直接皺眉道：“童斐，我不知道你和枯柳男有什么恩怨，但以后在我面前不準詆毀他，非議他。

否則就是遺直也護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