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份互相的贊賞，兩人接下來的談話更加順暢了許多，也不再如之前那樣互相戒備，試探制衡了。

然后自然而然的就說到了當(dāng)今天子李世民。

“關(guān)于你要的那些地，陛下本來說要向崔、盧兩家施壓，但是我阻止了……”

戴胄說著看了司南一眼。

后者神色平靜微微點頭，不但沒有在意，反而拱手拜謝了一句，“多謝戴公。”

這句話乍一聽好像是戴胄壞了“好事”，但司南豈能不明白，戴胄這是在幫他。

如果真讓皇帝施壓，別說崔盧兩家未必會買賬，就算是真買賬了，也是后患無窮。

而且皇帝這么做，可未必就是什么好心。

皇帝不出面，司南自己和崔盧兩家談下來，不管付出代價大小，這產(chǎn)業(yè)就是司南的，皇帝就算要分一杯羹，做主的也是他司南。

可是要是皇帝出面，迫使崔盧兩家，也許眼前司南會少付出一些，但以后呢，司南就徹底被皇家綁定了，最好的結(jié)果就是淪為附庸。

而且崔盧兩家要是真被迫交出這些地來，那么這事就不是商業(yè)行為了，而是五姓七宗和皇帝之間的博弈。

而吃了虧的崔盧兩家也會對司南心懷怨恨，甚至?xí)褜实鄣牟粷M都轉(zhuǎn)嫁到司南身上。

這對現(xiàn)階段的司南來說，絕不是好事。

見司南能夠明白這個道理，戴胄再次一笑，“那么你有什么打算呢？朝廷不出面，皇帝不出面你要拿下這些地怕是也不容易。

縱然他們不知道你的目的，怕是也會對你有所懷疑，只要他們有所懷疑，那么不管你要從他們手里得到什么，他們怕是都不會放手。

甚至你付出的利益越大，他們越不肯放手。”

司南聞言呵呵一笑，成竹在胸的道：“這個我自然明白，不過戴公也不必?fù)?dān)心，我心中已有定計。

戴公只要為我居中聯(lián)絡(luò)，牽線搭橋就可以了。”

戴胄聞言看了他一眼，雖然不知道他憑什么這么自信，不過還是點了點頭，“既然你有主意，那我也不說什么，不過事情你可要抓點緊。

一來陛下只給你一月時間解決問題。

二來災(zāi)民也等不起啊。”

“我明白！”

司南鄭重的點點頭。

其實他表面不著急，心里卻日日如火燒一般。

這些天他看似，人在京城，但是身邊的人，尤其是影子的成員幾乎全都撒到關(guān)中各地去了，大量的物力也在消耗，但是每天仍舊有人死去。

這種事在如今來說，可能算是正常的情況。

但是作為后世穿越而來的中國人，從小受到教育卻讓他無法做到淡然視之。

可是有些事，并不是你著急就能有用的，越是著急，有時候反而越是要冷靜，因為著急往往就會出錯！

戴胄自然同樣也明白這一點，所以提醒之后，便即告辭而去，并沒有過度催促。

等戴胄走后，司南才長長的呼出一口氣，眼中神光明滅。

韓老等人早就已經(jīng)熟悉了司南的習(xí)慣，知道他每次有動作，都習(xí)慣一遍遍的預(yù)演復(fù)盤。

也不敢打擾。

直到許久之后，司南再次睜開眼睛，面無表情的開口道：“韓老，幾件事……

其一，讓人盡量接觸京城中的說話藝人，優(yōu)伶，乞丐，以及其他的閑散人員，讓他們在京中散布流民正往長安匯聚的消息……”

韓老聞言一驚，這件事他們之前一直隱瞞著，現(xiàn)在卻要散布出去，這會不會出亂子啊？

不過這個念頭只是一閃即逝，隨即便毫不猶豫的點頭應(yīng)喏。

司馬卻毫不停頓的繼續(xù)吩咐道：“其二，安排人繼續(xù)在周邊各地看地，同時把我在京城之外興建作坊收攏流民的消息也放出去……

再讓另一批人放出消息，就說我是奉朝廷命令，打算征地開荒……

再讓人散布說…我們因為給朝廷捐錢糧，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錢了，打算要出售香皂和肥皂的配方……”

“其三，在長安購買店鋪，就說我們要在長安……”

“其四……”

“……”

司南快速的發(fā)出一道道命令，韓老等人則快速的記錄。

并且將一道道指令飛快的分發(fā)下去。

整個崇佑坊的人這一刻都迅捷的忙碌了起來。

一道道人影出了崇佑坊散入長安，關(guān)中，乃至更遠(yuǎn)的地方。

一道道潛流開始在長安涌動，因為這些潛流的攪動，那些原本就在這座城市的水面下暗涌的潮流在一些人還沒察覺的情況下，瞬間湍急了起來……

這變化有些人察覺到了一點，因此驚疑不定，或者隱隱有些興奮，企圖渾水摸魚。

還有些人卻后知后覺，并沒有察覺到這些異樣，卻還在盤算著一些讓人覺得可笑的所謂陰謀詭計。

當(dāng)然更多的人，他們其實根本就沒考慮過這些，也沒有閑暇去考慮，或者沒心思考慮。

對他們來說，活著，又或者在某些人看來有些可笑的小事就是他們的全部了。

但是他們卻在不知不覺成為了這暗潮的一部分……

但是在這長安城中，卻有一些人，他們是特殊的，他們就好像是長安這個大海中的礁石，島嶼，甚至更大的浪潮。

他們是很難被這些浪潮撼動的。

這些人就是這關(guān)中大地上的世家門閥，數(shù)百上千年屹立不倒，慣看王朝更迭，風(fēng)起云涌。

清河崔氏便是這其中之一，不，準(zhǔn)確的說，是其中最大的那座島之一。

至于司南什么的，對他們來說，就好像那些水中的水生物，甚至連皇帝也不過就是大一點的鯨魚而已。

不過，這卻并不表示他們不會關(guān)注這水中的動靜，甚至他們比很多人都要敏銳的多。

若非如此，他們安能存在千百年。

哪怕如今已經(jīng)有些僵化了，但寄生在他們身上的各種珊瑚，苔蘚，腕足動物，讓他們依然有著千百雙的眼睛。

幫他們盯著這水域中的水生物，并且隨時準(zhǔn)備擇人耳食。

畢竟哪怕是島嶼也要吃人才能壯大……

而司南這樣的，看起來毫無根基，卻營養(yǎng)豐富，自然就是最美味的食物……

所以自然也會受到特別的關(guān)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