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這事會不會草率了一點？”

散朝之后，房玄齡、長孫無忌等一干心腹重臣再次被留了下來。

“沒想到陛下居然直接把賑災的事宜交給了司南，長孫無忌等心腹重臣都感覺這有點不像陛下平時的風格啊。”

眾人心中暗暗嘀咕。

不管是從前在秦王天策府，還是登基為帝這一年以來，陛下還不曾有過如此“草率”決策事關百姓生計之事的先例。

眾人一時都有些不適應。

連戶部尚書戴胄也禁不住道：“此事確實過于草率了，此子夸夸其談倒是頭頭是道，但依臣看來卻是機靈有余穩重不足。”

李世民聞言卻目視眾人，微微一笑：“戴愛卿對司主事頗有成見啊。”

戴胄絲毫不為所動。

正色道：“非是臣對他有什么成見，臣只是就事論事。”

“既是如此，你們可有章程？”

“……”

戴胄神色一滯，隨即微微凝眉道：“賑災之事只要錢糧到位，如何操作本有陳規……”

戴胄越說聲音越小，顯然感覺有些底氣不足。

李世民卻點點頭道：“確實如此。

從盤古開天地，到三皇治事，再到如今。

凡史書所載，關于賑災大概都有陳規。

能夠拿著朝廷的錢糧安撫住百姓，使百姓不亂，使任事官吏貪的不太過分，便已經是能臣了。

至于司南說的那些什么治標治本的，在諸卿看來，應該就是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喜好夸夸其談吧？”

“啊，這……”

眾人不知該說什么。

李世民卻再次一笑，“事實上朕也是這樣認為的，至少今日之前是這樣認為的。

可若是總是抱著陳規不放，怕是這世事也終究不會有改變啊！”

眾人聞言都不由一陣沉默……確實如此。

但眾人心中卻還是有些擔憂。

李世民卻當即一擺手道：“行了，這事就這么定了，他行不行不是還有你們盯著嗎？”

“戴愛卿，無忌，你們兩人看著他，但不要過多干涉，他有什么要求只要不過分都盡量配合他。”

說完又自言自語般的嘟囔一聲，“朕給他一個月的時間，如果不能見效，朕就抄了他，正好可以補充錢糧不足！

一兩日就能調集一百萬貫，看來確實是很有錢。”

眾人嘴角抽搐，假裝沒聽見。

“喏！”

長孫無忌雖然還有話想說，但聽到皇帝已經拿定了主意也只能乖乖接旨。

至于后面那一句，眾人都下意識的過濾掉了。

畢竟堂堂天子還能做強盜不成……當然能，不然你以為李世民是干什么起家的？

等到眾臣走后，李世民的神色卻冷峻下來，眼眸中神光明滅不定，片刻之后吩咐張千道：“讓暗衛盯著點，所有舉動都不要錯漏，但不要干涉。”

“喏~，老奴這就去安排。”

張千沒想到皇帝之前說的隨意，事實上卻如此在意，連忙答應一聲，退了出去……

房間內便只剩下了李世民一個人，這才不自主的露出疲憊之色，微微一聲嘆息。

“朕改元之初居然就出現這樣的災禍，難道真的是上天之譴嗎……”

不過片刻之后，便又恢復了堅毅之色。

隨即吩咐左右道：“去知會皇后，從今日起除太上皇的大安宮之外宮中一切用度全部減半。”

……

司南并不知道，這一次的天災居然會讓堂堂的李世民產生了一絲自我懷疑。

雖然之前在朝堂上他還一臉委屈，一副被坑了的模樣，但走出宮門他臉上便一毫的委屈之色也沒有了。

“皇帝居然會直接把賑災的事交給了我，確實有些出乎我意料，好在我也并不是沒有絲毫準備。情況甚至要更好。”

有看了看準備好打算敬獻給李二郎的《地質編》，不由再次一笑，“居然沒用上，也好，暫時省了，以后說不定還能用得上。”

倒是韓老等一眾部曲，聽說朝廷居然直接把賑災這種爛攤子丟給了司南，紛紛變色。

“少爺，這唐皇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咱們家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聽說皇帝想讓朝廷公卿勛貴和關中世家捐錢捐糧，但這滿朝公卿卻都推三阻四，咱們家……”

“行了，這種話不用再說了。”

司南擺擺手阻止了眾人的鳴不平。

隨即哂笑道：“你們以為這大唐長安是什么地方？”

“這就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殺場，咱們在他們眼里就是一個拿著美玉招搖過市的孩童，不讓皇帝吃就是讓別人吃，你們覺得是讓皇帝吃好，還是讓別人吃更好？”

“咱們……”

一眾部曲聞言還有些不服，這兩年來，他們跟著司南從無到有，讓他們不免都有一些這天下“我們少爺”最厲害的錯覺。

但司南自己卻清醒，兩世為人，他也不是沒讀過史書，再加上這兩年來自己收集到的情報，他豈能不知道這個世界，不管是皇家，還是以五姓七宗為首的世家門閥有多可怕。

哪怕他有系統相助，有超越這個世界的見識和知識，但這畢竟是門閥林立，皇權至上的封建時代啊。

門閥世家數百年積累開玩笑的？

皇權一言九鼎，生殺予奪開玩笑的？

不挺身入局，怎么和這些怪物共生，甚至對抗。

就憑穿越者的身份，就憑系統！

這些東西要想轉變成能和這些積蓄了數百年的怪物對抗的力量，也是需要過程的啊……

之前兩年，他之所以能這么順暢，那是因為別人還沒有重視他。

但兩年時間已經是極限了……

他現在的情況也到了瓶頸了，不然他干嘛要那么高調的又是賑災，又是捐款。

在朝堂上侃侃而談。

目的無非就是挺身入局罷了。

這些東西不要說普通的部曲，便是韓老也不能看得透徹。

既然少爺已經決定了，他們便只有遵從。

韓老于是問道：“那么接下來，我們應當如何去做？”

司南抬手捏了捏眉頭，沉吟了片刻，隨即問道：“其他的暫且不管，我之前讓你們調查京城以及周邊的情況調查的怎么樣了？”

“少爺吩咐的事，我等自然不敢怠慢，按照少爺的交代，我等已經繪制好了長安周邊的輿圖，適合少爺要求的有兩個地方。”

眾部曲說著拿出一疊輿圖，并且將其中兩份放在了最上面。

司南拿起來一看，不由得微微點頭稱贊道：“干的不錯，這兩個地方確實很合適。”

倒是韓老在旁邊有些訝異，“少爺是打算要在長安置地嗎？可是這兩個地方看起來并非良田，且離長安都有十數二十里，交通也不方便。

這樣的地買來也沒有價值啊？”

司南卻搖頭呵呵一笑，“要的就是它沒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