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孩子一開始只是為了學習而聽進，但很快他們就被那一個個或絢麗，或壯闊，或慷慨，或悲愴的故事給吸引了。

他們大多數都是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腳下的這片大地居然有如此絢麗多彩的過去。

哪怕是耿瑜有過啟蒙教育，也同樣也沒聽過這樣的故事。

比如盤古開天，女媧造人，三皇五帝等等，他都知道，但是過去在耿氏族學的先生口中，這些不過就是簡簡單單一段之乎者也的枯燥文字罷了。

學生就算死記硬背的背下來了，也不明白其背后的故事居然如此精彩。

聽著聽著，眾人的眼圈都禁不住紅了。

直到司南說完，眾人還覺得意猶未盡。

“老師，我也要改姓。”

耿瑜突然道。

“呃……”

司南一愣，他都沒想到耿瑜居然會有這樣的決定，“你確定嗎？”

改姓怎么說也不是一件隨便的事吧。

“不，老師，我和耿氏本來也就沒關系了，之前一直沒改，只是因為沒想這些。

現在我希望能在老師門下有個新的開始。

華夏源流，什么門閥也比不了。”

耿瑜用力的道。

“哈哈，不錯。那隨你吧，名字呢？”

司南哈哈一笑，也沒有多阻止。

不行的話以后再改回來就是了。

“名字就算了吧，畢竟這是我父母取的。”

耿瑜道。

似乎比之前輕松了許多。

“好吧，那你以后就叫華瑜，那柱子你老二就叫華璋，小海你就叫華瓏，小虎就叫華琥……”

司南一邊說一邊騰出一只手，拿起鉛筆在紙上寫下幾人的名字。

妞妞在一旁早就等不及了，見眾人都有了名字，咬著嘴唇眼巴巴的看著他。

司南呵呵一笑道：“妞妞你就叫夏婳吧。”

“瞎話？”

妞妞聞言一愣，有些懵，怎么到她這里就瞎話了。

“婳，靜好也。楚水之畔，伊人姽婳。”

司南也在紙上寫了她的名字。

妞妞眼睛微微放光，看著他寫完便迫不及待的拿起來，一霎不霎的盯著看。

小臉有些微紅，她不明白老師說的是什么，什么鬼話，但能聽得出來是好詞。

司南見此，不由笑道：“都拿些紙，拿一支鉛筆回去，慢慢學著寫，寫得好看些，我們這一門有為師一個寫字難看的就夠了。”

眾人都點頭，“我們一定會努力寫的比老師好看。”

司南嘴角抽搐了一下，瞥了一眼眾人，“好，希望你們說到做到。”

一定比老師寫的好看，這么有信心是幾個意思？

“喏。”

眾人也不知道老師怎么突然就嚴肅起來了，是不是我們說錯話了，也只能硬著頭皮答應。

“去吧去吧，今天時間也不早了，為師還要和你們大師姐玩耍。”

司南說著朝小婧娘“哦”了一聲，后者卻忽然哆嗦了一下，司南一怔，感覺有些不妙，然后就聽夏婳輕呼道：“老師，大師姐……不，夏婧尿了……”

司南無語的低頭，果然見自己的褲子濕了一大片，而小婧娘卻無辜的朝他吐了個泡泡。

“老師……”

“老什么師，去叫乳娘來，把你們大師姐帶走。”

司南沒好氣的道。

隨即見這丫頭還一臉無辜，嘆了口氣，“算了，還是讓她做小師妹吧，大弟子居然還尿褲子，有點不像話。”

“喏。”

眾人一邊偷笑，一邊低頭往外跑。

小雨、小蝶和乳娘這時從外面進來，見此，也是好笑。

不過笑歸笑，卻麻利的從他手中接過了婧娘，讓他去洗澡換衣服。

誰知婧娘卻不樂意，離他的手立刻就哭了起來。

司南也是無語，搖頭道：“你知道黏著為師說明你很聰明，但你居然在為師褲子上尿尿就十分不智了……”

……

就在司南被自己的大弟子尿了一褲子，并且一怒之下把大弟子降級為小弟子的時候，長安城已經宵禁了。

主要的大街干道上都沒有了行人。

但是在各個坊墻之內，卻有很多人依然沒有安寢。

“裴公，你今日在紫宸殿為什么突然改變態度呢？”

某座豪華的大宅內，一群人圍桌而坐，一排排手臂粗的牛油蠟燭，把整個房間照的通亮。

但圍桌而坐的各家家主或者代表，表情卻在燭光下顯得格外陰沉。

說話的便是范陽盧氏如今在長安的代表人物盧絎，而之前出面和司南談判的盧鄺則小心翼翼的伺候在一邊。

公主商行開業在即，盧家算是最不能淡定了。

那可是他們盧家的煤山，居然被那孺子巧取豪奪了去。

一想到這個，連對方是裴寂都顧不上了，盧絎幾乎用憤怒的語氣質問道：“裴公你不單是朝廷眾臣，更是如今的士族領袖，你難道能容忍枯柳男這樣的奸邪小人對吾等士族巧取豪奪嗎？”

對，在他們看來，就是司南巧取豪奪。

而不是他們巧取豪奪。

不過裴寂聞言卻一言不發，好像睡著了一般。

這樣的態度，盧絎自然更加惱怒。

但是裴寂沒開口，旁邊卻有人冷笑道：“這事要說出來，不也要怪你們盧家嗎？

要不是你們盧家第一個和他達成交易，甚至還拿祖宗發誓，呵呵，我們也不會跟著上當。”

“放屁。”

盧絎一聽這話，連最后的斯文也顧不得了，一開口便口吐芬芳，“什么我們盧家先和他交易，明明就是那孺子奸詐故意放出假消息，混淆視聽！”

“呵呵，假消息？那你們盧家為何沒有澄清，反而急不可耐的跑去崇佑坊，我們去的時候盧鄺已經和他立了契約，這應該不是我們眼瞎看錯了吧？”

一聽這話，盧鄺忍不住低聲道：“諸位，現在吃虧的可是我們盧家啊，你們那些要么就是荒山，要么就是鹽堿地，甚至還有點全是石頭，你們換來的可都是實實在在的營生。”

“哦，這么說來，沒我們什么事了，那你們盧家的事與我們何干？”

“這……”

盧鄺頓時啞口。

“哼。”

盧絎瞪了他一眼，隨即才朝眾人冷笑道：“不關你們事？

原來如此。

原來所謂的士族同氣連枝只是說說的。

而且始作俑者其無后乎？

此例一開，諸位就不怕別的什么人也會照此施行嗎？

況且，諸位難道真的就認為那些所謂的荒地，鹽堿地在司南手中就不會和煤山一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