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一說，眾人都沉默了。

不錯，誰能保證荒地在司南手中還是荒地，鹽堿地在司南手中還是鹽堿地呢？

片刻之后，有某家的一位家主點(diǎn)頭道：“不錯，此例開不得，否則天下人誰還在意我世家的威嚴(yán)。”

眾人也都跟著點(diǎn)頭，隨即一起看向裴寂。

裴寂這才慢悠悠的從袖籠中抽出一個紙卷，往桌上一丟。

眾人見此不由一愣，有人隨即就反應(yīng)了過來，“這難得就是傳聞中，那孺子寫的那首詩？”

說著伸手撿起來展開一看，只看了兩行此人臉色就是一變。

有些驚駭?shù)囊а赖溃骸斑@豎子怎么這般惡毒，難得他竟然要罵盡我天下儒門嗎？

他怎么敢？”

聽到他這話，其他人也不由得都驚詫起來。

裴寂不動聲色的道：“傳下去都看看吧，不過老夫建議你們看過就算了，最好不要傳播出去。

此詩雖然語言偏激毒辣，但不可否認(rèn)，他確實(shí)是一首好詩，一旦傳出去，必然傳世。”

那人本來正要往桌上放，聽到這話手不由一抖，有些駭然的道：“不會吧，這樣的惡毒之語誰會與他傳世？”

“哼，傳不傳世是由得你我的嗎？”

裴寂冷哼道。

“那……”

聽他這么一說，那人不禁遲疑起來。

裴寂卻冷笑道：“都看看吧，心里也好有數(shù)。

不過我規(guī)勸各位看過就算了，如今老夫與虞世南等公正籌劃要給孔氏請封。

孔氏從西漢始封崇圣侯，后該恭圣侯，一直到前隋為止，凡是治世，儒門昌盛時，孔氏便香火不墜，反之亦然。

然而自前隋紹圣侯孔嗣過世至今，已有十?dāng)?shù)年矣，孔氏皆未能得封。

這不是大治之象，對我儒門和士族來說亦非好事。

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最好不要在任何關(guān)乎儒門聲譽(yù)的事情上節(jié)外生枝。”

眾人聽他這么說，神色都是一動。

第二位正要伸手去拿那紙卷的家主，聞言忽然又縮回了手道：“既然如此，吾還是不看了吧，我嘴巴不嚴(yán)，萬一一時酒后失言，或者激憤妄言就不好了。”

其他人一聽，也都紛紛道：“既然這樣，那吾等也不必看了。”

雖然眾人都好奇那詩到底寫了什么，但是此時卻都按耐住好奇心，不去看了。

萬一到時候泄露了，誰說得清。

而之前那位看過的某家主臉色難看了起來，苦笑道：“裴公，這……萬一，萬一那司南自己泄露出去了呢？”

“放心，陛下已經(jīng)給他下過旨意了。”

裴寂道。

“那陛下……”

那位家主臉色卻更難看了。

皇帝既然知道那還保密得了嗎？

“放心，只要汝等掌握好分寸，陛下也不會傳播出去，因?yàn)榇耸掠诒菹乱矡o好處。”

“那就好，那就好。”

此人言不由衷的道。

心中卻暗罵，好個屁啊。

而旁人也皺眉道：“裴公，要如此說，難道此事就這么算了嗎？”

“呵呵，老夫說的是分寸。”

裴寂失笑道。

“那……”

眾人不解其意。

裴寂也不多說，再次閉目養(yǎng)神。

眾人見他說話說一半，心中都不由暗罵“老賊”。

卻也明白他這是不愿擔(dān)干系。

便看向孔穎達(dá)道：“孔郎君，你以為如何？”

孔穎達(dá)微微一笑，一副智珠在握的樣子道：“諸位放心，當(dāng)今陛下不是前隋煬帝，治國非是唯利。

明日那司南不是邀請陛下和吾等都去看他的開業(yè)典禮嗎？

到時諸位只需就事論事，讓陛下看到那豎子害民不淺，難道陛下還能置之不理嗎？

只要那石炭不能開采，那數(shù)萬流民他還拿什么養(yǎng)？

到那時候，就該是他求諸位了。”

眾人一聽紛紛大喜。

盧氏的盧絎更是撫掌大笑。“善，孔郎君不愧是陛下都要倚重的智囊果然智計微妙。

既然如此，吾等卻也要好好安排一下，到時也還要孔郎君仗義執(zhí)言。”

“分內(nèi)之事。”

孔穎達(dá)矜持的一笑，面上卻難掩自得。

卻沒注意到，裴寂半閉的眼眸中閃過了一絲嘆息之色。

心中暗道：“自作聰明啊，那司南難道是傻子嗎？既然敢邀請皇帝和眾人蒞臨現(xiàn)場，難道會沒有安排嗎？”

不過他心中卻也好奇，司南到底會做什么樣的安排呢？

邀請皇帝和眾臣親往，又要讓眾人看什么呢？

……

隨著眾人各自散去，長安的夜終于安靜了下來，至于這些會搞什么小動作，怎么串聯(lián)安排，就沒人曉得了。

不管如何，一夜就這樣過去了。

這日一早。

開啟城門的兵卒就看見城門外早已排了一條長龍般的隊(duì)伍，清一色的都是那種奇怪的，只有一個輪子的手推車。

兵卒和百姓們約莫一估計，這些手推車怕不有千輛。

而且跟隨這奇怪車隊(duì)的，還有不少身背工具的匠人，以及更多數(shù)量的老翁老媼，還有不少婦女和孩子。

這嗚嗚泱泱的，哪怕長安城的百姓和兵卒也都是見過世面的也嚇一跳。

“這什么情況，難道是突厥又打來了嗎？也不像啊。”

“笨啊，你沒看見那車隊(duì)掛旗子上面寫著字嗎？”

“寫了字我倒是看見了，可是字認(rèn)識我，我卻不認(rèn)識它。”

“呵呵，我倒忘了你是個睜眼瞎，我告訴你吧，這些都是公主商行的車隊(duì)，那旗子上的字就是公主商行。”

這樣一說，眾人明白過來。

“公主商行？就是那個欺壓百姓，被裴相爺帶人彈劾的那個公主商行？”

“你說的應(yīng)該是那個公主商行沒錯，但是欺壓百姓什么的，你聽誰說的？”

“什么聽誰說的，人人都知道啊。”

“是啊，我也聽說了，聽說連皇帝陛下今天都會到場，到時候有怨的報怨，有仇的報仇！”

“真的假的？”

“這還有假，待會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這么大的事，倒是確實(shí)要看看。”

“好大的膽子啊，無法無天了，一個商行也敢欺負(fù)百姓？這大唐還有王法嗎？”

“商行怎了，人家可是靠著公主呢？”

“啥都別說了，看看皇帝怎么動家法吧。”

一群百姓越說越離譜，不過看熱鬧的好奇心倒是都被調(diào)動起來了。

人群中有幾個人面面相覷，“屠老大，這些人說的怎么和咱們之前傳的滿不是一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