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

電梯門開啟的聲響，猛地打斷了帥朗的思緒。帥朗定了定神，緩緩走出了電梯。根據前臺小姐姐的指點，左拐，走到了第四個房間，掛著證券代表辦公室牌子的1807。

門緊閉。帥朗抬手，敲了幾下門。馬上就聽到里面傳來了一個年輕女子刻意壓低了嗓音、刻意顯得嚴肅的聲音：“請進！”

開門，進入。帥朗看到了前臺小姐姐口中所說的公主，齊然諾。

其實，來應聘長林之前，不僅葉闌珊提供了許多資料，他自己也做了很多功課。就算剛才沒有前臺小姐姐指點，他也知道，自己如果能夠應聘成功，頂頭上司就是長林集團現任董事長的獨生女兒齊然諾。

記得昨晚，葉闌珊提到齊然諾的時候，很有深意地瞥了帥朗一眼：“齊然諾，二十一歲。呵呵，居然比你還小一歲。不過，人家和你一樣，也是學霸。不，應該比你還厲害很多。小學、初中、高中，居然都跳級過，后來考上了哈佛，同樣提前拿到了碩士學位。所以，雖然比你小了一歲，卻已經是哈佛的博士了。嘖嘖，天才神童?。　?

而現在，葉闌珊口中的這位天才神童，長林的公主，就在帥朗面前。她穿了一身中規中矩的職業套裝。不施粉黛，素面朝天。可即便素顏，這顏值也足夠打到高分了。

帥朗只覺得，一點兒都不遜色于葉闌珊。唯一可惜的是，不知為何，齊家的這位公主刻意戴了一副很老氣的平光眼鏡，讓她顯得格外嚴肅。就如同前臺小姐姐說的那樣，看上去很兇。

看到帥朗進來，她微微抬頭，目光在帥朗英俊的臉上稍稍停留了一下。僅僅只有一下，轉眼就鎮定了下來，完全無視帥朗的帥，反而目光越發嚴厲起來。

齊然諾嚴厲地瞥了帥朗一眼，一邊伸手點了點，示意帥朗坐到自己面前的椅子上，一邊從手邊的文件堆里，翻出了帥朗的履歷。一目十行，喃喃不休。

與其說她是和帥朗說話，倒更像是自言自語：“你就是帥朗？財大，今年本科畢業。每年都拿到一等獎學金，成績不錯啊。學生會生活部部長，文學社副社長。大二就進入券商實習，接觸過投行業務。已經拿到了CPA和CFA。嗯？還輔修了法律。拿到了雙學士學位，并且通過了律考?！?

說到這里，她終于再次抬起頭，認真地看了一眼帥朗，皺眉：“很漂亮的履歷。所以我就有些奇怪了。帥朗先生，以你的條件，留在學校繼續深造難道不是更好的選擇嗎？另外，券商和基金也肯定會歡迎你這樣的人才。會計事務所，同樣不會輕易拒絕一個擁有CPA的財大畢業生?！?

“而證券事務專員呢？雖然工作量很大，卻并不需要技術含量。平常做的，就是公告撰寫，會議資料整理，材料上傳，等等。哦，對了，還有就是接聽股民的電話，承受股民輸錢之后的發泄?！?

“所以，為什么？為什么來長林，為什么選擇證券事務專員這個職位，你不覺得這對于你來說，起點未免太低了，太過于大材小用了嗎？”

“為什么選擇證券事務專員？”

帥朗聳了聳肩。同樣的問題，昨天他也曾經問過葉闌珊。

昨天，海鷗酒吧。

葉闌珊同樣反問了一句，她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晃了晃，淺淺地喝了一口。然后拿著酒杯，款款走到大屏幕旁邊，一塊同樣掛在墻壁上的黑板前。

她一邊“唰唰唰”在黑板上飛快書寫，一邊說：“用現在網絡游戲的術語來說，證券事務專員的終極職業，就是董事會秘書?！?

說話聲中，董事會秘書五個字，已經書寫在了黑板上。

與此同時，葉闌珊的話依舊滔滔不絕：“董事會秘書簡稱董秘。但是注意，并非董事長秘書。雖然一字之差，實際上卻有天壤之別。董事會秘書是上市公司和證券交易所的指定聯絡人，也是上市公司副總裁級別的高級管理人員，而且還是唯一需要證監會頒發執業資格的公司高管。他的任免都需要向證監會報備和批準，而不像其他公司高管，可以由老板隨心所欲地任命，隨心所欲地撤換?！?

“董事會秘書辦公室，簡稱董辦，又稱為董事會辦公室，或者證券部。對外負責公司信息披露、投資者關系管理；對內負責股權事務管理、公司治理、股權投資、籌備董事會和股東大會，保障公司規范化運作等事宜。所以，董辦一向都是上市公司利益的交匯點，是基金公司的交易員、券商的分析師，還有民間游資的操盤手們趨之若鶩的存在。每一個二級市場的交易員，做夢都想撬開董辦的大門，拿到第一手的消息?！?

“那又怎樣？”帥朗皺了皺眉。

作為財經大學的高材生，他當然知道董事會秘書究竟是怎樣一個角色，問題是——“你不會認為我能夠成為長林集團的董事會秘書吧？”

“當然不可能！至少，短期內肯定不可能！”葉闌珊沒好氣地瞪了帥朗一眼，又繼續在董事會秘書下面，畫了一個箭頭，箭頭下面，則寫了“證券事務代表”六個字，“重點是董事會秘書雖然位高，可是他這個終極職業下面沒有任何分叉。手下，就只有一個證券事務代表。而作為部門經理級別的證券事務代表下面，同樣沒有分叉，手下，就是證券事務專員。”

一邊說，葉闌珊又在黑板的證券事務專員下面，畫了一個箭頭。箭頭下面，寫了“證券事務專員”六個字。

寫完之后，她轉身，直視帥朗：“現在明白沒有？這是一個最最簡單的垂直層。有趣的是，據我所知，長林現任的董事會秘書薛平，以前和齊華的關系并不好。不，確切地說，是勢如水火。薛平得勢的時候，差點兒將齊華從長林掃地出門。如今齊華入主董事會，你說他會不會拿薛平開刀？”

根本沒有等帥朗回答，葉闌珊就自顧自說下去：“事實上，齊華已經拿薛平開刀了。他入主董事會之后，立刻就任命他的寶貝女兒齊然諾為證券事務代表。還找了一個借口，開除了原來的證券事務代表和證券事務專員。呵呵，這是釜底抽薪啊。分明就是要架空薛平，把薛平變成光桿司令。”

“可想而知，薛平在長林的日子已經可以倒著數了。而薛平一旦離開，齊然諾必定會被提拔為董事會秘書，進入長林高層。嘖嘖，看看人家齊華，果然是只老狐貍，不動聲色，解決了對手的同時，順手就給自己的接班人鋪好了道路?！?

“不過，也正因為如此，倒是給了你一個難得的機會。不僅可以借此機會名正言順地應聘證券事務專員一職；而且，我看好你，相信你應該很容易就能和齊家的公主搞好關系。到時候，她升任董事會秘書，你自然也就跟著成為證券事務代表。呵呵，絕對比應聘其他任何職位都更快更順利地晉級公司中層?！?

說話的同時，葉闌珊走到了帥朗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滿是曖昧和調侃。帥朗郁悶地發現，自己分明是被葉闌珊當成了勾引女孩子的小白臉。

當然……此時此刻，置身于長林集團總部的證券事務代表辦公室，面對齊然諾，帥朗自然不敢把這樣的理由說出來。

他定了定神，不慌不忙地說道：“首先，我不可能選擇繼續留在學校深造。因為……我出自一個單親家庭。母親供養我上大學，已經非常不容易了。我希望能夠盡早參加工作，減輕母親的負擔，回報母親這些年的辛苦。”

“對不起！”不得不說，帥朗坦承自己的家庭情況，確實是一張很好的感情牌。海歸的齊然諾立刻道歉了一聲，聲音比之前柔和了許多。

帥朗微微欠身，示意無妨之后，繼續道：“其次，如果不能拿到更高學歷的話，我并不覺得券商會在我最感興趣的投行業務上重用一個本科生。基金，也不可能聘用一個毫無經驗的本科生，擔任我所向往的金融工程師，哪怕我有CFA。同樣道理，CPA也并不能保證我在會計事務所一帆風順，尤其我并非會計專業。相對券商、基金和會計事務所短期內比較狹窄的發展空間，我更看好長林。畢竟，長林是有名的上市公司，也是地產界的龍頭企業。最最重要的是……”

帥朗忽然停頓了一下，按照原先的計劃，他應該狠狠吹捧一下長林集團的未來潛力。

可是，自從和齊然諾接觸之后，直覺——完全出自本能的直覺，讓他確信如果只是這樣泛泛地討好，只怕不會打動眼前這個聰明而又較真的姑娘。

所以猶豫之后，帥朗咬了咬牙，索性單刀直入：“最重要的是，我研究過長林最近一段時間的動向。發現齊華先生剛剛就任長林集團的董事長，正是大刀闊斧、推陳出新的時候。相信這種時候，長林是多事之秋，也是充滿了機遇的時候。我更相信以我的能力，在這樣的跌宕中更有機會脫穎而出！”

此言一出，齊然諾立刻皺眉，目光銳利如刀：“你很有野心，也很自負！”

帥朗不假思索，馬上回應：“不想當元帥的士兵就不是好士兵。想當元帥的士兵，就必然要有足夠的自信！”

面對這樣針鋒相對的回答，齊然諾的瞳孔微微收縮了一下。

她的神情更加嚴肅，盯著帥朗看了好一會兒，不帶一絲情感波動地道：“好了！帥朗，今天的面試就到這里。你的情況我大致了解了，回去等消息吧。如果通過的話，人力資源部會在一周內通知你辦理入職手續的！”

聽到這么公式化的答復，帥朗心里咯噔了一下。自己剛才的冒險，畫蛇添足、弄巧成拙了嗎？心念電轉之際，他面上卻沒有任何異樣，站起身，道了一聲“是，謝謝領導”，便準備離開。

“等一下！”這時，齊然諾忽然叫住了他，“以后不要叫我領導。你難道不覺得這個稱呼很土很low嗎！”

以后？也就是說，面試通過了？

帥朗瞬間抓住了重點。他笑著，點頭表示了認同。然后，轉身踏出了齊然諾的辦公室。出門的剎那，他的嘴角微微勾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