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好，請問您有預約嗎？”前臺接待的護士非常親切，聲音比應季的芒果還要甜。

“你好，我有預約。”林安掏出身份證。

青年，“原來你叫林安啊，哎，沒看出來你都快三十了啊。”

林安回頭一看，還是剛才送她來的那個青年。

“呃……你還有事嗎？”林安不明白這個人為什么還在自己身邊晃悠著，難不成是來找她要油錢？

青年，“我仔細想了一下，你剛才的情況比較危險，有可能會傷到頭，所以來看看你的檢查結果，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幫你。”

林安，“這位菩薩，您不用上班嗎？不怕老板扣工資嗎？”

青年，“我最近不上班。”

哦，原來是失業了。怪不得跟著她，果然是想要油錢。林安也是久經沙場的老手，察言觀色的本事可是Johnny一手調教出來的。

“把手機拿出來，微信打開……”林安說著，又順手接過護士小姐遞來的登記表。

“干什么？”雖然疑惑，青年還是掏出了手機，打開微信。

林安看了一眼，點了一下右上角的付款碼，用自己的手機轉過去兩百塊錢。

青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什么意思？”

林安，“第一，我呢，不喜歡欠別人人情，所以感謝你今天送我來，這是人工費、油加紙巾錢。第二，咱們雖然萍水相逢，但畢竟都是悲催的打工人，沒有工作的滋味不好受，我特理解，你就收著吧。”

不就是一二三嗎，誰不會說啊。

同時林安頭也沒抬地填好了表格，又遞給護士。

護士微笑著說，“林小姐，您是我們的至尊VIP，我們的專職顧問會一路幫助您、直至完成體檢項目，請您向前走右轉上樓到女更衣室，您換好衣服后，顧問會第一時間帶您去各個項目。”

青年望著林安遠去的背影，好笑地搖了搖頭。

作為至尊VIP，唯一的好處是少排隊，在春秋市這種遍地非富即貴的地方，根本做不到完全不排隊，但這已經能節省不少時間和體力了。

檢查大概持續了兩個多小時，除了一些血液類的分析結果還要等，其他的基本當場就給了結論。事實證明，林安的頭沒有任何問題。至于腰肌勞損、頸椎病之類的，在林安看來已經不是病了。

做完體檢，林安的體力幾乎已經消耗殆盡。她趕緊去醫院的餐廳補充了點溫水和粥，又休息了十幾分鐘，看看時間已經十二點了。

人真的很神奇，在自己瀕死的時候，一口水就能救回來。喝完粥，林安覺得自己的命好像又回來了，這邊的體檢結果最快也要后天才能出，下午還得去看綜合科。

為了盡早結束這一天的折騰，林安打了個車直奔人民醫院。

人民醫院的專家號確實很難掛，所以林安這次掛的是國際部的特需號。

醫院下午一點半正式開診，林安取了號報到之后，就趁著中午還有點空余時間，回復起各種工作信息。

“32號林安，請到5號侯星診室就診。32號林安，請到5號侯星診室就診。”

機器叫號了，林安有點意外，雖然系統是結合掛號順序和取號報到順序叫號的，但她看了看診室外面等著的幾個人，自己居然排了第一個，也許是今天還沒衰到底，稍微剩點小幸運。

但是推開門的一剎她立馬反應過來，這絕對不是自己殘存的運氣顯靈了，除了一位穿著白大褂的男醫生正襟危坐著，早上碰到的那個青年正靠在桌邊看著林安。

林安想，這個人不會在自己身上裝了追蹤器之類的吧？

看見林安進來，青年說了一句“你忙著，我先走了”。他并沒跟林安說話，推門就出去了。

醫生看林安一臉發蒙，輕咳了一聲，招呼林安坐下。

“感覺哪里不舒服？”醫生的聲音很好聽，是那種低沉性感的聲音，小麥色的皮膚，雖然戴著口罩，但是從漆黑的眉眼能看出來，應該是個長相不錯的中年人。

可惜林安現在沒心情關心醫生的長相，她對于醫生提的問題有點犯難，真的追究起來，自己也說不上到底是哪里不舒服，總不能說是我到了夜里就會變身成蝸牛，這件事我無法接受吧。

林安，“呃，我不太好描述。就是……就是我想請您幫我看看，我到了晚上有的時候身體會非常不適，行動會變得緩慢，然后會看到一些影像……”

侯星，“嗯，能再具體一點嗎？這種情況多長時間了，具體是晚上什么時間，感覺身體怎么不適，會看到什么樣的影像？”

林安，“從前天晚上開始的，具體時間也不太固定，九十點之后吧，就是會感覺非常累……”

侯星，“頭疼嗎？”

林安，“額……頭……頭會疼，不過我以前也愛頭疼，我頸椎可能也不太好。”

侯星，“嗯。你說會看到影像？”

林安，“對。”

侯星，“是什么樣的影像呢？像電影那種嗎？”

林安，“也不是，就是感覺像做夢一樣，感官好像跟以前的狀態不一樣了，能感受到很多以前感受不到的東西，比如聽覺嗅覺之類的變得很敏銳，但是感覺非常不真實。”

侯星，“嗯。”

林安，“醫生，我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了，但是我想請您看看我近期身體是不是出現了什么問題，比如突然變異了之類的。”

侯星，“變異？”

林安，“我的意思是，因為我不確定到底身體哪里出問題了，所以來綜合科，就是想看看根據全身的情況看，我是不是一下子有了重大變化，比如基因啊什么的。”

侯星，“嗯，你的想象力很豐富，身體不舒服有些擔心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變異怎么可能。”一直嚴肅的醫生特別認真地打量了林安一番，“如果你實在擔心就做幾項檢查吧，這樣也可以放心。”

林安，“沒問題。那您看我身體可能是什么問題呢？”

侯星，“等檢查結果出來再說吧，我目前的判斷應該是壓力過大和頸椎病導致的。”

林安“那……好吧，謝謝您。”

侯星，“不客氣。”

林安接過醫生的檢查單看了看，都是一些常規項目，頸椎X射線、血常規……還有一個腦CT。

林安，“醫生，我有個問題。”

侯星，“請說。”

林安，“為什么要做腦CT的檢查？是不是剛才那個人跟你說了什么？”

侯星，“聽說你今天早上可能撞車了，結合你自己說的會看到……一些影像，我開這個單子只是為了排除腦部受損帶來傷害這個可能。當然你可以不做檢查，選擇權在你。”

醫生這么說，顯得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林安倒是不好再多說什么。

林安，“那……剛才那個人是您的朋友嗎？您不會把我的情況告訴他吧？”

侯星，“當然不會，你走進這個診室就是我的病人，我要對你講的隱私負責的。這是基本的職業操守。”

林安點點頭，走出診室。她當然知道醫生的話里有漏洞，比如“一些影像”，聽起來就像她已經是個精神病人一樣，只是為了不刺激她特別選了個謹慎的說法。而且嚴格來說，她的“一些影像”出現在所謂的車禍之前，那……只有兩種可能讓醫生做出開CT檢查單的舉動。一是醫生懷疑她因為“車禍”出現了幻覺，并不相信她“已經有兩天不舒服”的敘述；一是那個人讓醫生一定要想辦法讓林安做腦CT。

不管是哪個，林安都不想再糾結了。雖然早上她做了多普勒腦電圖，但是也許腦CT會有新發現，沒準自己真的是腦子發生病變，導致了身體的變化。

想到這，林安下定決心去做檢查了。

不知道是因為特需號的原因，還是因為之前那個人的交代，林安的檢查做得格外順利，兩點半搞定一切，四點鐘就拿到了所有結果。

侯星看了看檢查報告，給了個“一切正常，主要是壓力過大、頸椎病”的結論。

林安覺得自己又回到了原點。

從診室走出來，林安看了一眼手機，又是無數條信息。其中一條來自心理咨詢師，說時間太倉促、今晚沒有辦法預約，下周一開始都可以。Tony劉問了三遍怎么樣了。其余都是各種工作語音和電話，煩不勝煩。

林安想找個地方安靜地坐一會，讓所有的事情遠離自己，狠了狠心，索性關了手機。

可惜關了不到一分鐘，醫院的系統要求掃碼才能通行，只好不情不愿地又開機了。而且關機的一分鐘里面，林安感覺自己的焦慮成倍地生長著，就像開了棉超凈模式的滾筒洗衣機，泡沫迅速生成、充滿整個筒，但一個都跑不出去。

掃個碼的過程，好死不死地，Tony劉的電話又打過來了。

林安翻了個白眼，內心跑過一萬只羊駝，還是無奈地接了。

林安，“喂？”

Tony劉，“林安，你什么情況？為什么不回信息？我很擔心，你知道嗎？”

林安怒極差點樂出聲兒，好一副披著羊皮的灰太狼式關心。

林安，“讓您擔心了，真是罪過。”

Tony劉，“得，還有心思樂呢，看來沒事兒。沒事兒就趕緊給我滾回來。”

林安，“老大，我……”

然后Tony劉果斷掛了電話，沒給林安一點反駁的機會。

好吧，還能說什么呢，反正也沒法看心理醫生了，干脆回去加班吧。林安不想再掙扎了，嘆了口氣，決定對命運這個磨人的小妖精徹底投降。

林安打起十二分精神，邊走邊回復信息，一不小心跟對面走過來的人撞了個滿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