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對不起對不起……誒?又是你啊!”
還是早上那個青年。
青年微笑了一下,好像并沒有意外,“是我。”
林安有點生氣,這個人怎么總陰魂不散呢?是不是實在無事可做,專門盯著她碰瓷?
林安,“噢,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青年,“等等……你檢查得怎么樣,頭沒事吧?”
林安,“多謝關心,沒事。你的朋友難道沒告訴你嗎?”
青年,“告訴我了啊。”
果然,她就知道那個醫生靠不住。
林安,“你知不知道就憑你剛才的話,我可以告他泄露我的隱私?我可以告你跟蹤我?”
青年,“等等,林小姐,你這是吃了火藥嗎?我只是關心你一下。”
林安,“收起你這種無業游民的關心吧,有空多關心關心你自己,想想下一頓拿什么下鍋吧。”
青年,“林小姐,我覺得你可能誤會了。我沒有跟蹤你,這一次確實是我等你的,但今天的前兩次碰面純屬巧合。侯星是我的朋友,下午在診室的時候,我看到他的電腦顯示報到的病人里有人跟你重名,就開門確認了一下,發現確實是你,所以就以個人的名義拜托他一定仔細幫你檢查一下。”
林安,“個人的名義?你有什么理由必須知道我的隱私?別說你只是因為道德標準高于平均水平線,擔心我早上被撞傻了,而且您這種高尚的道德感還持續了整整八個小時。”
青年,“因為我懷疑你跟我是同一類人,你可能需要我的幫助。”
林安,“誰跟你是同一類人,再說你能幫我什么?是幫我加班,還是幫我挨客戶罵?”
青年,“我……”
青年氣結,突然抓住林安的胳膊就往前面走。其實林安剛才已經走到醫院門口了,現在他們是往停車場的方向去。
林安,“喂,你松開!你松開呀!你再不松手我可喊了啊!”
林安本來這一天就熬得精疲力盡,這突如其來的一驚讓她全身充滿了戰斗意志,于是盡力掙扎著。
雖然接近下班的時間,但醫院人仍然非常多,有一些路人都在側目看他們,甚至保安也開始往這邊瞟著。
青年,“我知道你能看到……一些影像的原因。”
青年抓著林安,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但忽然說了這么一句話。林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頓了一下,放棄了反抗、任由這個陌生人拉著自己走向前方。
“好啦,你知道什么,就在這里說吧。”林安甩開青年抓著自己胳膊的手,仍然很警惕,她從來不是那種隨便就被一兩句話哄上車的小女生,壞人她見多了,已經沒有什么妖魔鬼怪能近得了她的身了。但她仍然非常想知道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
電話鈴又在這個時候不合時宜地震動著,林安掏出手機一看,還是Tony劉的電話。這次她沒有猶豫,把電話重新收起來,裝沒聽見。
“我現在手上有一個六百萬的項目,我老板正在追魂奪命call,所以你最好在五分鐘之內講點有用的話,否則,我要你好看!”
林安把這一天的垃圾情緒在這一刻都蓄滿了,她在心里告訴自己,要是眼前這個人說些沒有用的,豁出去跟他同歸于盡了,反正丟了手上的案子,Tony劉也得活剮了她。
然而青年并沒有馬上說話,他抿了下嘴唇,兩只手絞在一起,似乎心里有點掙扎。
林安靜靜地看著他。
起風了,梧桐樹被刮得沙沙地響。這個季節的雨真多,又濕又悶的空氣好像無孔不入,厚厚的云低低地壓著,讓還沒有日落的夏日提前迎來了黑暗,整個世界好像被壓得又扁又疼。
青年,“到了晚上……這個世界好像就變了。”
一道長長的閃電劃過,林安看見強光劃過頭頂,對面的青年眉眼上都染上了炫目的白光,襯得一雙眼眸越發地漆黑、深沉。
幾秒之后,巨大的雷鳴響徹天地。
林安死死地盯著眼前的人,“你是誰?怎么會知道……這件事?”
“終于想到問我的名字了”,青年笑了笑,“我叫李歡蓬,很高興認識你,林安。”
林安還想繼續問,雨已經開始大滴大滴地落下,李歡蓬指了指雨,在電閃雷鳴中喊,“你不會想淋著暴雨聊吧?”
林安,“……”
李歡蓬,“先上車吧,這雨下得急,估計一會兒就過去了。”
林安想了想,只好跟著他上了車。
上了車林安才發現,Tony劉的連環奪命 call還沒停。
林安嘆了口氣,心說,姓劉的,你大爺的,你真是我祖宗。
李歡蓬見她拿著手機舉棋不定,來電顯示上赫然寫著債主二字,她磨蹭了一會還是接了。
林安,“老大……”
Tony劉,“你到哪里了?”
林安,“老大,我這還有點事兒沒忙完,有什么事兒您給我留言行嗎,我晚上回去做。”
Tony劉,“林安,留什么言?你不是說你沒事嗎?為什么還不回來?這個單跑了你負責嗎?你當初來的時候怎么跟我說的,現在翅膀硬了,我叫不動你了是不是?”
林安,“不是,老大,我跟你說,我真有事兒。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恨不得都睡在公司了,今天真是特殊情況。”
Tony劉,“好啊,我就問你,今天怎么個特殊法?”
林安,“我……我跟您說,我懷疑我是胃癌。真的,把我嚇壞了,這一大早我就各種跑醫院,但你看工作我也沒耽誤,一直在回客戶信息……”
Tony劉,“結果呢?”
林安,“結果……結果我福大命大,暫時還不是胃癌,還能為祖國建設為公司發展做貢獻,但今天真回不去了,您看這大雨,難不成讓我游個馬拉松回去嗎?嘿嘿。”
電話那頭沉默了三秒鐘,開始飆各種臟話。
林安,“老大,我保證……喂?喂?喂?”
Tony劉一氣之下掛斷了電話,林安就當他同意自己的請假了。
李歡蓬,“我說,你老板也太無良了吧?”
林安,“嗐,說到底,是我自己的人生劇本沒選好。只好演一個配角,為了老板的六百萬卑躬屈膝。倒退七年,姐姐我也是個文藝青年,倒退十五年,Tony劉,哦就是我老板,也是個憤青。可是現在,活得就跟被強摁在油鍋里的猴兒似的。”
李歡蓬,“林小姐,你這一天都斗志昂揚的,怎么這會兒反倒自嘲起來了。”
林安,“唉,就算是吸了冰毒,勁兒也有過去的時候,誰還真能天天向上啊。誒,咱們這是去哪?”
李歡蓬,“找個地方吃飯吧,邊吃邊聊。”
林安點點頭,沒有提反對意見,頭往后一靠,輕輕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