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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教授同詩人的決斗

正當斯喬巴倒在雅爾塔昏迷不醒的時候,也就是上午十一點半左右,伊萬·尼古拉耶維奇·流浪漢卻恢復了知覺。他沉沉地睡了一大覺,終于醒來了,可納悶的是:怎么竟跑到這么一間陌生的房里來了?墻那么白,床頭柜那么漂亮,還是用一種淺色金屬板做的;透過白色窗簾,可以感知窗外是一片明媚的陽光。

伊萬搖搖腦袋,明白頭是不疼了,同時想起自己原來是住進了一家醫院。這一下重又勾起對別爾利奧茲之死的回憶。但眼下這念頭已不再使他感到震驚。一宿美夢之后,伊萬安靜多了,頭腦也清晰多了。他一動不動,在雪白雪白的鋼絲軟床上舒舒服服躺了一會兒之后,發現身旁有個按鈕。伊萬有一種好亂動東西的習慣,便下意識地捅了一下。他原以為按下按鈕之后會響起某種聲音,或出現某種現象,然而情況并非如此。

伊萬這張床的腳頭,亮起一盞圓柱形磨砂玻璃燈,上邊映出“喝水”二字。待了一會兒,圓柱開始旋轉,直到跳出第二行字——“護理員”。這個巧妙的圓柱體自然使伊萬頗為驚訝?!白o理員”三字很快又變成了“請醫生”。

“唔……”伊萬哼了一聲,瞅著這圓柱體,簡直不知如何是好。幸虧圓柱體轉到“女醫士”三個字時,伊萬無意中又碰了一下按鈕,圓柱體丁零一響,停下了,燈也隨之熄滅。一個白服罩身、干凈利落、招人喜歡的胖女人走了進來。

“早上好!”她對伊萬說。

伊萬沒有搭理。照他看來,目前這種禮儀根本不合時宜。說來也是,沒病沒災的,被這幫人生生地捆進了醫院,還要假模假樣,好像理應如此!

但這女人依然滿面春風,她按了一下電鈕,窗簾自動卷起,陽光透過一直頂到天花板的大格細條窗柵猛地涌進房間。隔著窗柵是一座陽臺,再往外,是一條曲曲彎彎的河流,對岸有一片令人神向的小松林遙遙相望。

“洗個澡吧?!迸藢λf。她兩手一推,只見里側那堵墻移開了,原來里頭還有個洗澡間和設備精美的盥洗室。

伊萬雖說決心不搭理那女人,但看到大股水流從精光耀眼的龍頭里嘩嘩注進浴缸,到底忍不住說了一句刺話:

“嚯,跟住在‘大都會’一個樣!”

“噢,不一樣,”那女人得意揚揚地回答,“比那兒可強多了!這樣的設備國外也沒有。不少學者、醫生專程來參觀我們的醫院。這地方每天都有外國游客?!?

一提外國游客,伊萬一下子想起了昨天的顧問,臉色不由暗了下來,狠狠瞪了一眼說:

“外國游客……外國游客都快被你們當成祖宗了!其實那里頭什么人都有!我昨天就認識了那么一位,準不是好東西!”

伊萬差點沒把本丟·彼拉多的事又嘮叨上一遍,可轉念一想,給她講這些有什么用,反正又幫不上忙,這才把話咽了回去。

浴后,伊萬領到了一個男人洗過澡要用的一切:熨得平平整整的襯衫、襯褲、襪子。這還不算,女人打開柜門,指指里頭問:

“您愛穿哪件?長袍還是睡衣?”

伊萬被迫遷入新居后,竟遇到這么個大方得近乎放肆的女人,一時也沒有辦法,只好指指紅絨布的睡衣。

接著,他又被人帶著穿過空無一人、寂然無聲的走廊,進了一間不大的診室。伊萬早就抱定宗旨,要以一種對一切都付之一笑的態度來對待在這幢裝備精巧絕倫的大樓中的所見所聞,因而立時為這間診室起了個名字,叫作“廚房車間”。

如此命名并非毫無道理。這地方安放了一口口大柜和玻璃小櫥,內陳各種電鍍器械。擺放著一臺臺裝備復雜的圈椅,一盞盞裝著亮閃閃燈罩的大肚子燈具,數不清的瓶瓶罐罐,還有煤氣爐、電線和誰也鬧不明白干什么用的儀表。

診室里接待伊萬的有三個人——二男一女,都穿白服。他們先把伊萬領到角落里一張小桌旁,顯然想要問話。

伊萬審度情勢,發現眼前有三條路可走。第一條最為誘人,那就是:朝這些燈具和稀奇古怪的東西撲過去,把它們砸個稀巴爛,以此來抗議他無故被扣。然而,今日之伊萬已大大有別于昨日之伊萬,因此這第一條路在他看來就成了問題:弄得不好,會以為他是個武瘋子哩。于是這第一條路就被他摒棄了。還有第二條:馬上把顧問以及本丟·彼拉多等情況原原本本加以說明。然而,昨天的經驗表明:他說的話誰也不相信,總以為是胡說八道。所以,伊萬又不得不放棄這第二條路而選擇第三條——報以高傲的沉默。

完全沉默總還是難以辦到的。無論你是否愿意,都得要回答一系列問題。無奈只好緊皺眉頭,答上它三言兩語。他們幾乎把伊萬過去的一切都掏了個底兒朝上,就連十五六年前如何患了猩紅熱和具體時間都問到了。記錄連正面帶反面寫了整整兩大篇。接著,翻過來之后,一個穿白服的女人又開始盤問伊萬的親屬,問題相當煩瑣:同伊萬的關系,死于何年何月,死亡原因,是否有飲酒史,是否得過性病,等等等等。簡直是浪費時間。最后,又請他講了一次昨天長老湖畔的情況,但一點也沒有糾纏不休,對本丟·比拉多的故事也沒有感到驚訝。

問完,把伊萬交給了那個男的。此人對待伊萬的辦法可就全然不同了。他什么也不問,給伊萬量了體溫、脈搏,用一種燈照了伊萬的眼睛。接著另一個女的又上來給這個男的當助手,不知拿什么往他后背戳了幾下,不過倒不怎么疼。又用手錘的錘柄在他前胸劃來劃去,拿小錘敲他的膝蓋,弄得腳一跳一跳的。還把他的一只手指刺破,采了點血,又在肘關節那兒刺了一下,往胳膊上套了幾只膠皮鐲子……

伊萬只是暗自苦笑,心想,這不是純屬胡鬧嗎?你看,你本想提醒大家,那個來歷不明的顧問是個危險人物,要把他捉住,結果卻反被送進了這么一個神秘的診室,而且還讓你把舅舅費奧多爾在沃洛格達耍酒瘋的破事兒也抖摟一遍。真是蠢得叫人無法容忍!

伊萬好不容易被放了出來,送回了房,給他端來了一杯咖啡,兩只煮得嫩嫩的雞蛋,還有白面包和奶油。吃完喝完之后,伊萬暗自決定有機會一定要見見這個單位的主要領導,提請他注意自己的處境,要求公正處理。

早飯過后不久,就把這個人給盼來了。冷不防,伊萬的房門打開了,進來一群穿白服的人。打頭的一位胡子修剪得很精心,留的樣式像個演員,四十五歲左右,眼神倒不討厭,只是犀利異常,舉止溫文爾雅。隨員們對他畢恭畢敬,唯命是從,故而他的出場竟成了某種極隆重的儀式。“和本丟·彼拉多一模一樣!”伊萬不由得心中暗想。

是啊,這無疑是一號人物:他坐在凳子上,別人都站著。

“斯特拉文斯基醫生?!弊倪@位親切地看著伊萬,自我介紹說。

“亞歷山大·尼古拉耶維奇,請您過目?!庇袀€胡子修得很整齊的人低聲說,把記滿伊萬病歷的那張紙向這位一號人物遞過去。

“居然建了一整套檔案哩,”伊萬心里琢磨。一號人物不動聲色把那張紙草草閱過,嘴里不停地咕噥:“嗯哼,嗯哼……”又同周圍的人用不大有人懂的語言交談了幾句?!八哺死嘁粯樱f的是拉丁語哩?!币寥f心中憂慮不已。這時,有個詞使他打了個寒噤,這就是“精神分裂癥”!唉,昨天,那個可恨的外國佬在長老湖畔就說過這個字眼,今天,斯特拉文斯基教授又在這里作了重復。“原來他早就知道!”伊萬惶然了。

一號人物看來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就是凡事得同大家商量,而且不管周圍的人對他說什么,他都顯得很高興,總是不住地說:“好極了,好極了!”

“好極了!”斯特拉文斯基把紙片還了回去,接著對伊萬說,“您是詩人嗎?”

“是的?!币寥f沉著臉回答。他頭一次對詩歌感到一種難以形容的厭惡。眼下他不知為啥特別不愿意別人跟他提起他的詩。

他皺起鼻子,朝斯特拉文斯基反問了一句:

“您是教授?”

斯特拉文斯基聽到這么一問,彬彬有禮地一躬身。

“您是這兒的領導?”伊萬又問。

斯特拉文斯基又一躬身。

“我有事想找您談談?!币寥f意味深長地說。

“我正是為此而來的?!彼固乩乃够卮?。

“事情是這樣的,”伊萬覺得機會終于到了,“有人誣陷我,說我是個瘋子,誰也不聽我申訴……”

“哦,不,我們要極認真地聽你的申訴,”斯特拉文斯基鄭重其事地說,口氣叫人挺放心,“我們決不允許誣陷你是瘋子。”

“那么我就說說。昨天晚上,我在長老湖碰見一個神秘人物,外國人不像外國人。這個人未卜先知,早就知道別爾利奧茲要死,而且還見過本丟·彼拉多。”

隨從們默默無言,一動不動地聽著。

“彼拉多?是那個跟耶穌基督同時期的彼拉多嗎?”斯特拉文斯基瞇起眼睛,看著伊萬。

“就是他。”

“噢,”斯特拉文斯基說,“這個別爾利奧茲被電車軋死了?”

“昨天晚上在長老巷,當著我的面被電車軋死的。而且,那位神秘的公民……”

“認識本丟·彼拉多的那位嗎?”斯特拉文斯基問了一句??磥?,他的理解力很強。

“正是他,”伊萬說,心里則在琢磨著斯特拉文斯基,“他事先就說,安努什卡把葵籽油灑了……他正好就在那地方一滑!您看多巧!”伊萬加重了語氣,希望他的話能收到戲劇性效果。

不過他的希望落了空。斯特拉文斯基隨隨便便又提出下一個問題:

“安努什卡是什么人?”

這個問題有點使伊萬失望,他的臉抽搐了一下。

“安努什卡在這兒其實無所謂,”他激動地說,“鬼知道她是個什么人。不過是個住在花園街的蠢女人罷了。關鍵是他事先早就知道葵籽油的事!您明白嗎?”

“太明白啦!”斯特拉文斯基一本正經地回答。他輕觸了一下詩人的膝蓋,又加上一句,“不要激動,繼續講!”

“好,我講?!币寥f盡力模仿斯特拉文斯基的語調。吃一塹長一智,他知道只有鎮靜才能救自己?!斑@個可怕的家伙(他還撒謊,說他是什么顧問),身上好像有股魔力!……比如說吧,您要是跟在他身后,一輩子甭想攆上他……跟他一塊兒的還有那么兩個玩意兒,也不是好東西,都是一路貨色:一個是瘦高個子,架著一副破夾鼻眼鏡;另一個是一只大得嚇人的貓,自己還會乘電車呢!除此而外,”誰也沒有打斷伊萬的話,他越說越來勁兒,語氣也越來越肯定,“他曾親自在本丟·彼拉多的露臺上待過,這一點絕對沒問題。簡直神了,不是嗎?該馬上逮捕他,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所以您才要求逮捕他,是嗎?我對您的意思理解得對嗎?”斯特拉文斯基問。

“他挺聰明,”伊萬想,“應當承認,知識分子里頭也有相當聰明的人,這一點不能否認?!庇谑腔卮穑?

“完全正確!您想想,我怎能不提出要求呢!可是反倒被強行扣在這里,用手電筒照我的眼睛,逼我洗澡,費佳舅舅的事也要刨根問底查個沒完!……其實他早就不在人世了!我要求立即把我放了!”

“是啊,是啊,好極了,好極了!”斯特拉文斯基說,“這不全都搞清楚了嗎?真格的,把一個健康人關在醫院,那有什么意思?好吧,只要您說明一下,您是正確的,我馬上就把您放出去。不是證明,只是說明。那么,您是個正常人啰?”

這時全場鴉雀無聲。早晨侍候過伊萬的那個胖女人無限崇敬地瞅了教授一眼,伊萬也再次心里想:“他真聰明!”

對伊萬來說,教授的問題可以說是正中下懷。但即使如此,他在回答之前也還是蹙起眉頭,鄭重三思,最后才毅然決然地說:

“我很正常。”

“好極了,”斯特拉文斯基如釋重負地高聲說,“如果這樣,那咱們就按照邏輯來思考一番吧。姑且以您昨天的情況為例好了?!闭f罷,他轉過身去,立刻有人把伊萬那張記錄卡遞過來,“一個陌生人對您介紹說,他同本丟·彼拉多相識。為了追蹤他,您昨天做了這么幾件事。”斯特拉文斯基屈起他那修長的手指,一會兒看看那張紙,一會兒又看看伊萬,“您曾經把圣像掛在胸前,對嗎?”

“是的。”伊萬皺著眉頭承認了。

“又從圍墻上摔下來,擦傷臉,對嗎?進餐廳時手里還拿著一根點燃的蠟燭,身上僅穿著內衣,而且,在餐廳還打過人。您是被捆起送來的。到了這兒,您又給民警局打過電話,要求派機關槍來。后來,還想跳窗逃跑。是嗎?請問,您這樣行動,有可能捉住或者逮捕任何人嗎?如果您是正常人,您一定會回答:絕不可能。您想離開這個地方?請吧,但是我要問,您上哪兒去呢?”

“當然上民警局去啰!”伊萬的口氣已不是那么堅定,在教授的逼視下,他已經不知所措了。

“從這兒直接去?”

“嗯……”

“不回家看看?”斯特拉文斯基連珠炮似的問。

“哪有工夫回家呀!我要是東也看看,西也看看,那家伙不早就溜之大吉了嗎?”

“好吧,您到民警局先說什么呢?”

“先說本丟·彼拉多的事?!币寥f一說,眼神隨之就變得黯淡了。

“好極了!”百依百順的斯特拉文斯基高聲說。然后,對留胡子那人下了道命令:“費奧多爾·瓦西利耶維奇,請給流浪漢公民開張出院證,讓他進城,不過房間先留一留,床上用品先不用換。再過兩小時,流浪漢公民還得回來。好吧,”他對詩人說,“我不敢祝您成功,因為我一點兒也不相信您會成功。咱們很快又會見面的!”他站起身來,隨從們也開始往外走。

“根據什么說我還得回來?”伊萬驚懼不安地問。

斯特拉文斯基似乎正等著這個問題,他馬上重又坐下,說了起來。

“我的根據是:只要您穿一條襯褲進民警局,再加上說什么您跟認識本丟·彼拉多的人見過面,就準會立即把您又送到這兒來。那么,您不是又得住回這個房間嗎?”

“干嗎又提襯褲?”伊萬慌了手腳,四下望望問。

“主要當然是本丟·彼拉多,不過襯褲也起作用。我們總得把公家的衣服從您身上脫下來,給您換上原來的衣服吧?把您送來的時候,您不是只穿著一條襯褲嗎?可您呢?卻根本不打算回家。我不是還暗示過您嗎!再加上談的是什么本丟·彼拉多……這不就得了?”

說來也怪,伊萬一下子崩潰了。他覺得非常虛弱,急需旁人給他拿主意。

“那,怎么辦呢?”他問了一句,這回的口氣已經是怯生生的了。

“好極了!”斯特拉文斯基說,“這個問題問得有理?,F在,讓我來告訴您到底出了什么毛病。昨天,有人把您嚇著了,嚇得還很厲害;本丟·彼拉多的故事和其他一些事又讓您受了刺激。您精神極度緊張,在市里到處游蕩,見人就講本丟·彼拉多。這樣別人自然會把您當瘋子。要想恢復正常,唯一的辦法就是絕對安靜。您一定要在這兒留下來。”

“可是,他也一定應該抓起來呀!”伊萬嚷道,不過已是帶著哀求的口吻。

“好吧,不過干嗎非得您親自奔走呢?把您發現的疑點以及對那人的指控都寫一寫嘛!把您的檢舉材料往該送的地方一送,再沒有比這更簡單的了。如果您說得不錯,那人是個犯罪分子,那么一切很快就會搞清楚。但有個條件:別把腦子搞得太累,盡量少想本丟·彼拉多。別聽別人瞎說八道!并不是人人都那么可靠嘛?!?

“明白了!”伊萬滿有決心地說,“請把筆和紙給我?!?

“給他幾張紙和一根鉛筆頭,”斯特拉文斯基吩咐胖女人。又對伊萬說:“不過,我勸您今天先別寫?!?

“不行,不行,一定要今天寫?!币寥f焦躁地喊。

“好吧,不過別累著腦子。今天寫不完,明天也寫完了。”

“那他就該逃走了!”

“噢,不會的,”斯特拉文斯基頗有把握地說,“他跑不了,我向您保證。請記住,我們這兒會盡一切可能幫助您,沒有我們的幫助,您將一事無成。您聽見我的話了嗎?”斯特拉文斯基冷不防意味深長地問了一句。他用兩手緊緊抓住伊萬,攥住他的雙手,久久凝視他的眼睛,一再說:“這兒會幫助您……聽見我的話了嗎?……這兒會幫助您……您會感到輕松……這兒很安靜,一切都很安靜……這兒會幫助您……”

伊萬突然打了個哈欠,面部肌肉松弛下來。

“是的,是的。”他輕聲說。

“好極了!”斯特拉文斯基又說了一句口頭禪,結束了這次談話。他站起身來說:“再見!”握握伊萬的手,走到門口,又轉過身來,對留胡子的人說:“對了,可以用氧氣試試……還有水療?!?

片刻之后,斯特拉文斯基和那群隨員,統統從伊萬眼前消失了。在張著鐵絲網的窗外,在正午的陽光下,對岸那片生機勃勃、春意盎然的樹林顯得格外悅目,近處的河面閃動著粼粼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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