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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大約20年前,本書以《中國的文化遺產:清代(1644—1912)》為題出版。此后,關于中國,尤其是關于清代的西文研究著作如雨后春筍般出現(xiàn)。原因之一自然是新資料的出現(xiàn),包括海峽兩岸中國學者的諸多研究。大量以往無法獲得或未曾發(fā)現(xiàn)的漢、滿、蒙及其他相關文字的檔案文獻面世,極大擴展了我們對于滿人的多元文化世界的認知。同時,考古發(fā)掘也以相同的方式增強了我們對于滿人如何建立并維護其廣闊帝國的理解。

這些新的信息,不僅增進了我們對清代(從滿族統(tǒng)治者宣稱建立政權的1636年開始,這是在滿人于1644年正式入主中原近十年之前,至末代皇帝退位的1912年為止)的政治、社會、經濟、思想和文化發(fā)展的了解,同時也使得我們對這些方面的發(fā)展更加欽佩。這些新的信息還促使我們以新的視角看待滿族統(tǒng)治者及其與漢族臣民之間的關系,以及滿族與其他內亞族群(包括蒙古人、藏人、中亞人)之間的關系。其影響之一,就是形成了新的研究趨勢,它的學術取徑基于的理念是“清朝”與“中國”這兩個概念之間的差異:滿人并沒有將中原視作其帝國的“中心”(盡管1644年之后,清帝國的主要都城是北京),而只是其更加廣闊的統(tǒng)治區(qū)域的一部分(盡管是相當重要的一部分)而已,這一統(tǒng)治區(qū)域延伸至蒙古、西藏、東北、新疆等地區(qū)。

這一清史研究取徑視野更加廣闊,“中國中心”色彩更弱,促使學者對滿人作為少數(shù)民族統(tǒng)治者的成功在多大程度能夠歸功于接受漢族文化,即“漢化”的過程,進行根本性的重估。“漢化”這一概念受民族主義激發(fā),曾長期主導中國的清史研究(對中國歷史上其他少數(shù)民族政權的研究也是如此)。然而時至今日,西方大多數(shù)中國研究者以及部分中國學者都接受了新的基本框架。但是,對于程度問題仍有熱烈的討論:比如,“中國傳統(tǒng)文化”在多大程度上影響了滿族統(tǒng)治者的政治、社會、經濟和文化政策?反之,滿族和其他內亞族群的文化在多大程度上影響了中國人——不僅在有清一代,還包括更早時期——的認知、思想和行為方式?

原先我重點強調滿人如何推崇和接納中國文化,至少有部分清史研究者一定會將這種看法視作對中國“傳統(tǒng)”學術的投降?,F(xiàn)在,我對中國文化在清代的多方面作用仍有興趣,但是我嘗試將這一演變進程放入更大的概念和分析框架中——不僅包含滿族,也包括更大的內亞世界的文化遺產。通過關注說通古斯語的滿族與有著3000年歷史傳統(tǒng)的漢族之間復雜的文化互動,我希冀找出這些少數(shù)民族統(tǒng)治者和其內部臣民協(xié)商各自的身份,以及與此同時逐漸達成一定的文化共識的過程。

出于多元文化觀的考慮,我選擇了本書英文版的封面。多爾袞(1612—1650)是清朝建立者努爾哈齊1(1559—1626)的第十四子。作為一位廣受尊敬的武將和皇子,他對1644年滿族入主中原起到了關鍵作用,他也是年輕的順治皇帝(1643—1661年在位)統(tǒng)治時期權重望崇的攝政王。我認為,這幅畫像恰到好處地體現(xiàn)了滿漢之間的相互影響。佩劍代表滿人由來已久的尚武傳統(tǒng),題字以滿文書寫。全文(只露出部分文字)為:“畫于38歲,弟常海題。”然而與此同時,畫作明顯遵循漢族宮廷肖像畫的風格。多爾袞身著漢族式樣的官服(根據(jù)滿族風格有所改動),身邊環(huán)繞著漢族的工藝品,包括繪有“龍”的畫作、線裝書、古青銅器、有漢族紋飾的案幾。在順治皇帝統(tǒng)治的前10年,多爾袞是中國實際上的統(tǒng)治者,他既推崇滿人的尚武精神,同時也倚重漢人官員以及由大量漢人官員組成的前代文官制度。

本書與眾不同之處還體現(xiàn)在何處?除了將來自東北、蒙古、中亞和西藏的影響納入清代文化的概念范疇以拓寬其內涵,和許多清史研究者一樣,我將清帝國放入真正的“全球”背景中——這一背景在19世紀中國與西方帝國主義相遇之前早已存在。清朝與內亞、東亞、東南亞、南亞這些相互勾連的世界有著長期且持續(xù)的接觸,我所采取的歷史視角不僅將此納入考量,并且將近代清朝與包括歐美在內的更廣闊的國際社會的政治、經濟、文化互動考慮進來。

盡管此研究的重點在于宏觀的主題闡釋和概觀性的歷史、文化模式,但是我也會對異常、矛盾特別是爭論給予極大關注——不僅包括清代學者之間發(fā)生的此類現(xiàn)象,也包括從那時起涉及亞洲和西方學者的此類現(xiàn)象。盡管中國知識分子一直認為中華帝國晚期的文化具有鮮明的統(tǒng)一性,并且普遍以此為榮,但是中國的歷史經驗以及學界對此的研究卻以大量分歧和異見為特征。在這本書中,我試圖追蹤清代政治、社會和文化方面離心與向心趨勢之間的復雜互動,并找出清代研究領域的某些重要學術論爭。

《中國的文化遺產》一書的最初兩版,對諸如法律、科學技術、性別、性行為和軍事等清代文化的重要主題較為忽略,這一版的另一個目的就是給予這些方面更多關注。在過去的20年中,學界在這些領域的研究成果尤為豐富。比如,通過這些研究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清代的政治、社會和文化政策對全國的精英女性產生了決定性的影響,不僅如此,女性的行動也影響了滿族統(tǒng)治者。同樣的現(xiàn)象也存在于許多其他文化領域,包括上面提到的那些。

最后,相較于《中國的文化遺產》一書而言,這本書更加直接、系統(tǒng)地闡釋了清代中國精英文化和大眾文化之間的關系。我近期關于歷書(通書、歷書等)以及日用類書的研究,促使我更加認真地思考兩者之間復雜且持續(xù)演變的關系。這類材料也有助于對此書原版中的初始主題進行更加精細的討論,即文化的分類。

感謝所有對我的研究有所助益的人,他們的名單差不多和參考文獻一樣長,幾乎所有人都被我列了出來,且通常被多次引用。但是對以下各位,我需要特別感謝,他們以各種方式閱讀了本書的部分手稿,不過本書中的錯誤與他們無關:歐立德(Mark Elliot)和威哲揚(Stephen Wadley)——毫無疑問,對他們而言,本書對滿人的論述非常不足;艾爾曼(Benjamin Elman)——毫無疑問,對他而言,本書對科學技術的論述非常不足;歐中坦(Jonathan Ocko)——毫無疑問,對他而言,本書對法律的論述非常不足;錢南秀和宋漢理(Harriet Zurndorfer)——毫無疑問,對她們而言,本書對女性和文學的論述非常不足;黃士珊(Susan Shih-shan Huang)——毫無疑問,對她而言,本書對藝術的論述非常不足;羅威廉(William Rowe)和蓋博堅(Kent Guy)——毫無疑問,對他們而言,本書方方面面的論述都非常不足。我只能說,他們切實的建議,最重要的是他們出色的研究成果,大大豐富了我對這些話題的討論。在我寫作和構思此書期間,對我有極大幫助的還包括我在萊斯大學的同事——不僅包括上文提到的黃士珊和錢南秀,還包括趙沈允(Anne Chao)、莉薩·巴拉班利拉爾(Lisa Balabanlilar)、安妮·克萊因(Anne Klein)、杰弗里·克里帕爾(Jeffrey Kripal)和阿倫·馬圖索(Allen Matusow)。我還要感謝羅曼和利特爾菲爾德出版社的克里斯托弗·巴索(Christopher Basso),感謝他耐心、出色的編輯工作。最重要的是,和以往一樣,我要感謝妻子麗薩和兒子泰勒,謝謝他們充分的支持和一貫的好脾氣。

1亦作努爾哈赤?!g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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